“小祥……嗚。”
燈語塞，只輕喚。
“我就在這里哦。”
嬌小明麗的淺藍發女孩婷婷玉立在她跟前面，雙眼似月牙兒串珍珠鏈，眸光氤氳如水淺望向燈。
“好久不見，小燈。”
燈原本略感沉重的上眼瞼似乎輕泛不少。她撐開雙眼，帶著零星微光的櫻紅琥珀色瞳底倒映出藍發少女的輪廓。她朱唇幾番輕啟，竟啞口無言。祥子抿嘴欲裝佯慍，難忍噗嗤一笑。
“好久不見……小祥。”
堪堪言罷，燈蹲身將護具與頭盔摘下，仔細將兩者用系帶捆扎好。
起身后燈忽感脫力，這一天內發生太多事，讓她的心情仿若坐過山車。好在她還年輕，也只是感到放松后所釋放的疲憊……而已？
燈恍惚間感到腳跟踉蹌，身體重心莫名前傾，不好……
“唔……！”
“だめです！”
祥子猛地推開行李箱，一個箭步上前，隨后張開雙臂將燈托抱入懷。
“唔……軟綿綿的……”
祥子忽然意識到，此時此刻，燈正倚靠在自己胸前。燈那一頭蓬松的銀灰紫短發輕柔剮蹭著她的下頦，宛同松鼠的大茸尾巴似的，發絲間還散發著一絲令人安心的淡花沁香。勻稱呼吸奏出安眠旋律，就這樣靜謐乖巧地依偎在自己懷里。
“小燈……？”
懷里的女孩居然瞬間困古七了。
好不真實啊……像在夢中的場景一樣，曾幾何時在夢里將燈的輪廓一遍遍用指尖描摹勾勒，重逢之始卻已開始憂慮起來，珍視之人是否又會從指尖逃逸……
因此她便盡量保持著托抱姿勢，不想驚擾到懷中的燈，同時感受著燈的呼吸心跳與隔著衣衫的體溫。
“呼哧——”燈那輕微鼻息聲隱約縈繞在祥子的耳畔，仔細聆聽方能察覺。祥子依附在燈背后的雙手，此時便隨她呼吸頻率輕拍，燈像一只溫順的小梅花鹿，靜靜沉睡著。
好在這個點航班不多，機場出口附近旅客寥寥，過往行人步履匆匆，鮮少有人會在意倆小姑娘相擁之景。
好想就這樣抱著溫軟可人的燈一輩子呢……祥子不免生出這般思絮。
半小時后，因為手臂著實酸澀得很，祥子帶著兼具滿足與不舍的心情小幅晃動手臂，燈這才緩緩睜開惺忪睡眼。燈醒來后無需祥子手臂攙扶，卻依舊摟著祥子的脖頸不放。
“對不起小祥，見到你后我放松下來，即感到一陣困意，所以就……”
燈在祥子耳邊悄悄說道。
“小燈辛苦了，可以再抱一會兒。”祥子用環抱著燈的右手摸摸燈的后腦勺，微笑道。
“嗚嗚，謝謝小祥！”燈喃喃道。
溫存片刻后，燈祥打的去了附近的溫泉湯屋洗個澡稍作歇息，便一同回到燈家里。
為了不驚動燈熟睡中的父母，兩人躡手躡腳地穿過客廳，進入燈的臥室。
“呼——”
待燈小心翼翼地將臥室門關上，祥子徹底放松下來，長舒一氣。
“小祥，我家里沒有多余的臥室，所以這幾天我們只能擠一擠了。”燈提醒道。
“嗯！”祥子微笑著應道。
燈爬上床，將小企鵝印花被子拿下來，再從儲物柜中艱難扛出疊好的大棉被，祥子見狀趕忙過去幫忙。
“嗚，小燈你先爬上床desuwa，我把被子一頭慢慢送上來，我送一段你扯一段，很快便送上去了。”
祥子提議道。
“好！”燈點頭應道。
待兩人將被子抬到床頭，按祥子的提議將大號的企鵝棉被送上了燈的床鋪，隨后祥子也順著小木梯爬上床。
“對了小燈，我買了兩件睡衣，是一個系列的，放在我的旅行箱里。”祥子忽然想起這茬，拍了拍腦門道。
“唉？可以讓我也看看嗎？”
燈歪歪腦袋好奇問道。
“當然可以！我特意在前幾天拿去洗滌晾曬過，一件是送給小燈的，還有一件是我自己的。”祥子爬下木梯，從旅行箱里取出一只真空壓縮袋，充回空氣，隨后打開袋子取出兩件可愛的小動物睡衣。
“我想試試不同的口味，因此給小燈買了金吉拉睡衣，我的是暹羅貓睡衣。”祥子抖了抖這兩件絨布睡衣道。
“原來如此，謝謝小祥！”
燈又一次露出可以稱得上燦爛的笑容。
祥子手腳利落地換完睡衣，見燈換衣動作笨拙，便有些心急地幫燈扯平了數條卡住衣袖褲腿的褶皺紋，倆人一陣手忙腳亂過后，燈也換好了睡衣。
“卡哇伊~！”
兩人望著彼此變成萌萌噠大貓咪的樣子便異口同聲倩笑道，隨后她們滿心雀躍地抱作毛茸茸一團。
以前在醫院一道困覺慣了的兩人，還像那時一樣：有時是并排平躺著，有時相擁依偎在一起，有時是弓著身子靠著彼此的額頭兩雙手合十，也有的時候是燈在背后抱著祥子或祥子在背后抱著燈。
熟稔爾爾，并未有何稀奇之事。
燈習以為常，祥子同樣如此。
仿佛對方并非是獨立個體，而與自身各方面均融為一體了。音律與頻率，調性與心性，翩躚輪舞，如膠似漆。
燈對祥子，抑或是祥子對燈，距離感總是那樣奇特迷離。
兩人遠隔天邊時亦是日夜思念，亦是連打電話都能紅了整雙耳廓兒。真見面后，這倆人卻恨不得當作彼此的掛件。那些個溫軟細碎點點青澀心情，竟又是什么不便之物了，真不曉得。
自然而然，相擁入眠。
……
翌日，午后。
陽光透過窗簾縫劃出一道光劍映在小木床頭，祥子像小貓咪似的伸了個懶腰，坐起。
祥子靜靜地望著一旁熟睡的燈。
“1、2、3……”
她不自覺地數起了燈那修長上翹的眼睫毛。
“咦，怎么動了……”
祥子小聲嘟噥道。
“唔，小祥早安。”
剛睡醒一臉呆萌的燈倏地起身，打斷了祥子的數數進程。
“小燈早安。”
祥子下床后，開始整理自己的旅行箱，她取出了洗漱用品與護膚品，放在一只小籃子里，等會帶到燈家的衛生間。隨后她便取出一只精致的哥特風洋娃娃，認真地擺在燈的課桌邊上。
“那是你母親送給你的嗎？”
燈下床來到祥子身邊，問道。
“是的，我媽媽她……其實很愛我。”
祥子低下頭又再次昂起，對燈點點頭。
“是媽媽教我彈的鋼琴。”
“小祥……”
“咚咚咚！”
燈正欲說些什么，敲門聲不適時地響起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請進，媽媽。”燈說著便將門打開。
高松光端著一張餐盤，餐盤上放著兩杯牛奶，兩只芝士菠蘿包以及一大碗蔬菜沙拉。由于燈不愛吃肉類，所以光給燈做的蔬菜沙拉中放了許多沙拉醬與鮮煉乳并與各色蔬菜攪拌均勻，以此保證燈蛋白質的攝入。
“小祥好久不見變成大姑娘了呢，在我們小燈家不必拘謹，當成自家即可。”
高松光望向祥子，和藹地微笑道。
“唔、貴安。謝謝燈……媽媽。”
祥子偶爾也會語塞，她臉頰微紅，朝燈媽媽頷首示意。
“不過。”
高松光頓了頓。
“如果可以的話，算我的請求，這幾日小祥能陪小燈出去散散心嗎？”
她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祈盼。
“當然可以！不過，我想請問一下……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祥子問道，也不拐彎抹角，現在的她早已拋去貴族式的扭捏矜持，對親近者更愿簡潔表達心之所想。
“小祥，我奶奶前天傍晚去世了。”
燈沉思片刻，隨后平靜地說道。
“奶奶不喜悲傷事，她曾在我耳邊輕聲說道：
‘我想欣然擁抱死亡’。”
燈偏過頭看向窗外。
“葬禮是什么時候？”
祥子也不看燈，她接過高松光手中的餐盤放到課桌上，朝光點頭致謝。
“這周日。”
高松光答道，轉身輕輕關上門。
“夜闌燈芒
叢云無鞘
刺透紙樣蒼薄皮膚
熒色花枝撕破心臟
自內底生竄出外
是堅韌的反叛
荒天奇跡
枯朽再造
生如死
死還生
向上
向下
連接天與地。”
燈轉過身望向祥子，眼里閃爍著明艷珠光。
“是鈴木澪的詩啊！我很喜歡她的詩集。”祥子愣了一下，旋即輕聲道。
“嗯。”
“燈，這周的行程，可以交由我來安排么？”
祥子指尖輕輕撫過玩偶旁的筆記本封面。
“好。”
……
島嶼。
海風吹來，吹散初華臉旁剛沾上的細膩海沙。
“給小奈緒帶點鰻魚干吧。”
她赤著腳漫步在淡金色的本島沙灘上，留下一串很快就會被海浪撫平的腳印。
“小奈緒特別鐘意肖邦先生的曲子呢……”
“要不還是帶羅氏蝦好了，松葉蟹也不錯呢。”
……
“……雖然還是忘不了小祥，可我心里是否已傾染上其他顏色了？”
風始終以呼嘯聲回應。
……
“如果帶一整只皇帝蟹或者黃鰭金槍魚回去，小奈緒會不會嚇一大跳呢？嗯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