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想要發(fā)芽的種子,需要泥土,剛好沒有土壤;
像吹過風就會長高的小草,伸直了腦袋也沒等來風;
像干涸水洼里的蝌蚪,亟須一場雨……
門口處傳來響聲,武來果轉(zhuǎn)動眼球,她猜想會有危險,例如小偷。不,有人的話不叫偷竊應該是入室搶劫……不過好像關系不大,偷了搶了能攔得住嗎?懶得動了。
還好入室者是名為阿柴的搶劫犯。
天氣很糟,雖然正是正午時分,卻黑的像傍晚七點,不過室內(nèi)比外面還要黑。
阿柴知道肯定又是武來果將自己層層包裹起來了。
他在玄關脫下鞋子,“我不在有很無聊嗎?”
是他呀。
武來果換了一個姿勢,看向阿柴。
“怎么就回來了?”
“討厭我了?天氣不太好不適合出海就回來了。”
阿柴走過她想要過去拉開窗簾,武來果感到一陣冰冷的濕氣。
“下雨了嗎!”
她騰地起身。
“下了好大一會了,不過市里下得不算很大。”
阿柴拉開窗簾,武來果順著進入室內(nèi)的光線看過去,玻璃上落下的大顆水滴,在瞬間匯入水流,沖刷著迷茫的視界。
那是一種引誘,并非光怪離奇,而是心馳神往的。
在需要雨水的時候,就天降甘霖。
她急不可待跳下沙發(fā)趿著拖鞋,一言不發(fā)地就往外沖。
“來果!”
剛到陽臺還未來得及脫去沾有雨水的沖鋒外套,阿柴緊跟著武來果跑了出去。
“來果?你去哪?來果。外面下雨了,帶傘。”
只穿著拖鞋的阿柴跑起來一瘸一拐的竟然追不上發(fā)狠狂奔的武來果,只能保持著一段距離,呼喚著她。
很快阿柴放棄了。
他想到孩子們是喜歡雨天的,而成年人有時候確實會很想淋雨。喚醒太久太倦乏的心,淋一場大雨絕對是非常好的選擇。
只不過深秋的雨很冷呀,只穿著短袖T恤的武來果會不會受不了。
“來果換一件衣服……”
話音未歇,武來果已經(jīng)沖進了雨中。
這時候雨已經(jīng)下的比他回來的時候大了很多。
阿柴在回去拿傘及保暖的衣物,和緊跟武來果一起沖入雨中這兩個選項中猶豫片刻,也跑入大雨中。
那場雨大得睜不開眼,身上的衣服很快就濕透變得沉重起來,貼著身體,讓行動也不那么方便。
武來果依舊低頭往前跑,她沒有想過要去哪,就只是想徹底、痛快地淋一場雨。回到覺得還算單純、輕松、愉快的時候。
可這和記憶似乎不太一樣。記得小時候是快樂的,穿著雨衣,或者打著傘,在亮閃閃的雨中尖叫著踩著小小的水坑。
現(xiàn)在,在暴雨中奮力前行莫約有幾分瘋子的模樣。
她感到冷了,覺得四肢變成了冰棍,移動也僅由關節(jié)拖動著沉重的身體。
“來果,雨太大了,要回家嗎。”
阿柴追了上來。
回去?回哪里去?回到哪一個狀態(tài)?
武來果覺得過去的種種無一不是讓她想要逃避和遠離的。她揮動雙手驅(qū)趕阿柴,初見成效后,又繼續(xù)逃離。
“來果,來果,來果。”
阿柴只知道必須在這一刻不要放丟武來果,可是該說什么,該做什么卻毫無頭緒。
常年不運動的身體,儲備的能量并不是很多,同時也不善于奔跑。武來果動作慢了下來,被淋透的灰色棉質(zhì)長褲緊貼細瘦筆直的雙腿,原本最多只有三兩斤的重量在她提腿時好似千斤。
她挪動著步子,在雨中,任憑沖刷。
很奇怪,時間存在的所有開始慢下來,停下來的時候她的腦子里什么都沒有想。
只是感覺到身體好像在說這是一場愉悅的雨。因為它正快樂地戰(zhàn)栗著,享受著活著的感受。
“來果。”
武來果回頭,看到阿柴還在自己身邊。他的身上都是雨水,大大的眼睛在雨不能完全睜開,半閉著,真的特別狼狽。
“來果。”
他笑著又一聲輕輕的呼喚。
武來果突然明白了“陪伴者”存在的意義。阿柴口中無論對錯的跟隨,就像她毫無理由像只瘋狗沖入暴雨中,他也會跟隨,不會說自己的不是,不會阻攔,不會強行拉她回去。
會問雨傘,會問是否溫暖,會詢問是否想要回去了,如果答案是不。那他們就會像這樣無聊的展現(xiàn)著他們貧乏的專業(yè),那么簡單的陪伴著你。
“來果。雨小了。”
笑得好像白癡,可又那么好看。
武來果自嘲地聳肩,向路邊公園的長椅走去。
阿柴挨著她坐下,一言不發(fā)地,在迷茫地找尋一番后,也跟著武來果望向同一方向。
那里沒什么特別,不過是隱在云雨后的高樓。
他不懂得那里是有什么含義或代表嗎?所以武來果才那么認真的盯著。
其實,的確沒有什么意義,只是很喜歡高處,喜歡可以看得很遠。
雨是比之前小了些,卻也完全無法沖淡阿柴的關心。
他小心地將手伸入外套里,試探那里是否還是干燥溫暖的。
在確定沖鋒衣很好的防住了大部分雨水后,阿柴迅速將外套脫下蓋在武來果身上。
“你穿著。”
他將外套的拉鏈拉到最高處,又把袖口調(diào)到最緊。
“嘴唇都凍紫了。不記得家里的姜還夠不夠。等回家給你煮熱湯”
武來果覺得自己現(xiàn)在應該被包成了一個娃娃,這件紅色的外套太大了。
阿柴的體溫雖然不是那么高確實比之前感到溫暖多了。
她低頭看著腳上的拖鞋,張開白嫩的腳趾,又合上。轉(zhuǎn)移目光,又看著阿柴腳上那雙很土的黑色一字拖。
將身子側(cè)倒,頭靠到阿柴肩上。
“辭職吧。我想,我還是辭職吧。”
那一瞬間,阿柴以為自己聽錯了,在反應過來后,愉快的肯定道。
“好呀。”
“可是我沒有試過不知道怎么做。”
“不知道的話,就慢慢來。做一個計劃,例如,在完成一個什么目標的時候提出來。”
“那樣我會覺得自己是一個冤大頭。”
“是嗎?那就定一個時間,在那之前完成這件事。”
看著漸漸明朗的遠方,武來果沒有再接話,那一刻她覺得自己是自由的,就像落下的雨和劃過的風,是真正真實地活在這個世界的一個小而平凡的生物。
所有枷鎖,有所讓她喘不過氣的東西,好像終于有了勇氣拋開。自由地在山野馳騁。
“我也會努力的。努力賺錢。我們搬去煦陽村,每一天都能看到比今天更美的風景。”
事情發(fā)展得很快,在決定辭職時開始就像打了生長素的藤蔓,瘋狂生長,瘋狂扎根。
武來果覺得每天上班的感覺變了,變得輕松自在,越來越多的與工作有關的東西變得無所謂。
雖然在同事和領導的眼中她的脾氣變得更大更目中無人,她卻越發(fā)快樂越發(fā)隨性。
在一次不大不小的爭執(zhí)中她提出了辭職。這時離那次大雨還短短不到十天。
下班后她是飛奔著回去的,剛進門就朝還在廚房的阿柴手舞足蹈地大喊。
“我辭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