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陳澄的話不是很多,他和自己女神實際上也沒什么好特別拿出來講的故事,不著條理,翻來覆去的說了一會之后,就干巴巴的了。
盡管無法理解這種明明什么都沒有卻還牽腸掛肚的感覺,阿柴還是做著非常好的傾聽者,畢竟這件事他是專業的。
偶爾出神,令他想到當武來果離開以后……不對,應該是當武來果決定要自己離開的時候,她會想一想自己嗎?
最好不要。
也應該不會,就像人也不太會想起年少時喜歡的東西。當人走進下一個人生階段的時候舊東西就已經留在過去了。
大概陳澄其實是非常明白這一點的,無論這時他努力做了什么。在女神的下一人生階段注定不太會有他。
天氣預報晴朗。
難得溫度適宜,武來果在院子里對著海面張望半天,打算到半路看海去。
如今她已經非常習慣這種無所事事的休閑生活,不費吹灰之力的達到了與陳澄一個等級的風評,沒正事也不正經,
之前的泡沫箱早壞了,阿柴又給做了一個新的保溫箱,外層是硬紙板,里層是泡沫,和那種小時候常見的走街串巷賣冰棒的挺像的。
她挎著新箱子,一路小跑沖進便利店,往箱子里塞了十幾根棒棒冰都還沒見有人來,出店門一看。
陳澄懶懶散散的趴在桌子上。
怪好的天氣,竟然還穿了一件雙面羽絨馬甲,和一雙黑色高筒靴。
“收錢啊。”
武來果提醒。
陳澄睜開睡眼,鼻音濃重的,聽著像是感冒了。
“自己放柜臺上吧。”
武來果掏出錢往柜臺上一扔,走到陳澄背后。
“感冒啦?”
“嗯~”
“你爸呢?”
“有事到街上去了。”
“就讓你一個病人看店?”
武來果說這話絕對是帶著譏諷,陳澄這個狗屎扶不上墻的連看店這么簡單的事都做不好。
陳澄絲毫不覺其中諷刺的意味,
“感冒而已,我壯得像頭牛。只是心里不好受,提不起勁。”
“不是,你還沒過去啊?這幾天你沒來我家,還以為好了?”
武來果提高圍巾遮住口鼻,在陳澄斜對面坐下。”
“過不去了。我覺得我已經抑郁了。”
“切。”武來果不屑,這頂多算是三兩天的抑郁情緒。
對于陳澄這幾天因為“失戀”鬧來鬧去的事她還是比較贊同老陶的看法的,根本就沒開始,當然談不上結束。
“姐你去哪?”
“下山。”
瞟了眼武來果的箱子,陳澄直起身子。“哦,你不是好長時間沒去了嗎?”
“前段時間天氣不好,阿柴讓我不要去了,怕我生病。”
“你往那一坐到底是在干嘛?”
“沒什么,就看看海唄。”
“咱們村哪不能看啊?你非得去路邊坐著。”
陳澄的精神好像支楞了起來。武來果一個白眼回過去。
“意境不一樣。那邊好看些。”
這之后,陳澄安靜了有一會,武來果覺得自己的關心多余剛帶上箱子要走,被喊住了。
“姐。是什么感覺?”
“什么,什么感覺?”
陳澄有些扭捏,兩秒之后還是堅定的看向武來果。
“抑郁癥是什么感覺?”
盡管有些心虛,武來果還是大聲反駁。
“我怎么知道。”
看看四處無人,想了想,陳澄還是決定開口了。
“村里人都說你精神有問題。”
這句話討打,武來果很想一巴掌上去。她覺得像陳澄這樣很不會說話的人真的是珍稀動物了。
她忍著怒意。
“你離遠點,我精神分裂,反社會呢。”
陳澄連連擺手。
“不對,我不是針對你,只是有些在意。”想了想,又解釋,“不是在意你,是柴哥,他是陽光的陪伴者,對吧?我稍微了解,以前一個美術老師的。當然我不是故意,就是,一不,小心,看到了柴哥有條形碼。”
“紋身。”
武來果打算賴到底。
“是,紋身。一開始我也這樣以為,畢竟現在都是二維碼的。”
聽到陳澄還有些了解的反駁,武來果沖他瞪大眼睛。
陳澄渾然不覺這種淺淺的威脅,繼續說著。
“我看好幾次。你之前不是還給柴哥網購了一件黑色的坎肩,就是咯吱窩下開了老長一條的那件。哥在店里換衣服時我就看到了。”
“你有這種愛好。”
雖然無可狡辯嗎,武來果也不打算在嘴上饒人。
“不是,是關心,關注。我沒見哥吃過東西,喝也沒有。雖說不是每天在他身邊處著,也不應該一次都沒見過呀。所以我就想如果他是的話,你應該是”
“有問題嗎?”
武來果打斷陳澄的話。她覺得不是滋味,還是通過阿柴被認出了有抑郁癥。她寧愿別人以為她是精神病,都不要是抑郁癥。不過抑郁癥不也是腦子有問題嘛。
“沒,沒問題。我就是想問你,難受的時候是怎么熬過去的。雖說忙起來的時候我心里就忙不得想跳跳的事了,可我懶呀。”
這黃毛猴子真是懶得理直氣壯,武來果嗤之以鼻。
“所以說你沒抑郁啊。抑郁忙起來沒用,根本忙不起來。”
“不會呀。怎么這樣?”
頗有深意的瞥了陳澄一眼,武來果想起了在阿柴闖進她生活之前的那些日子,雖然不久,但可能是現在過得太舒服了猛地想起來都有些模糊。
她是有一段時間沒怎么去翻來覆去的掏心里那些東西了,如今好像有些不夠熟練。當時除了不甘支撐自己還有什么呢?無非是一個人。
對,是一個人。
一個既不是親人,也不是戀人,或者勉強算得上朋友的人。
Cherry學長,她會渴望他,同時也渴望著他所擁有的一切。
不過武來果并不覺得自己是戀愛腦,也不是那種會因為是“初戀”就放不下的鉆牛角尖的人。
她慕強,又恰好喜歡Cherry學長的長相,所謂的戀戀不忘其實不是對一個人的,而是對集齊了幾乎所有所喜愛的種種的欲望。
而因為沒有擁有,也沒有失去,那種無法接近的渴望和想念沒有痛苦失意,也沒有喜悅快樂,會特別持久彌新,難以厭煩,也難以更愛。
所以在對Cherry學長的暗暗喜歡中付出的也只是想念而已。
武來果看向遠方的海,“心里想著一個人倒是有用。”
陳澄并不理解這個答案,朝武來果伸長了脖子。
“那我不是更想她了?”
拋棄遲遲未歸的海對岸,武來果回頭看著陳澄。
“當你心里裝著一個人的時候,那些不好的情緒進不來。”
陳澄若有所悟,張大嘴巴哦了半天,“所以你是不是真的受過情傷啊?你有聽過自己的傳言吧?大家都說你是被人拋棄了才精神有問題。所以天天去公路邊坐著望呢。”
“我的人生一直都因為各種打擊受到感情的傷害啊,但我沒有愛過任何一個人,這么說你懂嗎?。”
武來果無語,這個黃毛猴子也是挺分裂的一個人,一會兒聰明,一會兒又糊里糊涂的。
似乎對于女性,人們更加相信她遭受的傷害,表現出的情緒的來自男女感情。難道女性這個角色只追求愛情嗎?
武來果很討厭這種刻板印象,她覺得自己想要的比一個男人璀璨得多。
不過,如果真的愛上某人可能會失意一瞬吧。
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其實只以“一個人”來論基本是很難有價值的,這個人所帶的金錢、地位、名譽、機會、助力其實是比這個“人”本身更有值得評比的價值。
如眼前的猴子,沒什么價值。
如阿柴,只能提供陪伴的價值。
而人生遠遠比這些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