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市場忙得熱火朝天的阿柴絕想不到此時武來果正在評判他的價值。
當然他也從未認為自己除了陪伴之外還能有更多的價值,盡管他現在的工作做得很好,村里的人也都很喜歡他。
但這一切都是因為他要做好“陪伴”武來果的工作而已。
“阿財。那幾箱般好就去送貨吧。”
魚店老板王叔看要送貨的兩袋海鮮都已經整理出來了,時間也差不多,便提醒阿柴可以回去了。
“好嘞。”
阿柴答應著,又悄悄往皮膚上彈了幾滴水當做汗水。
搬完那幾箱鯧魚后,他拿起店里的貨,又到隔壁蔬菜店將要送到山上的貨物一并帶上。滿滿當當的綁了一車尾,才騎著小摩托往山上去。
快到居民區的時候,這陣子經常見到的一只小黃狗不知從哪跑了出來,興高采烈地追著他跑,阿柴特意將車速放慢好讓小黃狗能追上自己。
轉過最后一個彎,便利店白色的小樓露了出來,再往前一段兩個坐在店門口的閑散人員也映入眼中。
看到武來果也在,阿柴格外高興,眨眼忘了小黃狗,加大油門直沖店門口。
“來果。”
“嗯。回來啦。”
武來果抬了一下頭,沒有特別驚喜的表情。
“你怎么在這。”
停好車,阿柴卸著車尾的貨物,眼睛一直盯著武來果。
陳澄看他眼神黏糊糊,覺得自己就這樣還發現了他們不是姐弟也不是情侶,真是大聰明。
“還不去幫忙?“
武來果瞪了眼陳澄,見他動了,才又跟阿柴說自己原先是打算去路邊看海的。
將要留在店里的貨物遞給陳澄,阿柴用外套使勁擦了兩把臉,他怕上面的腥味讓武來果不快。
“下午再去吧,我這只有兩戶人家要送了,回家做飯。”
轉著眼睛想了想,武來果同意。
“也行。”
“那你先走著上去,我送完了就去追你。”
說完,阿柴騎上車就走了。
武來果翹起嘴巴,對著裝棒棒冰的箱子,皺皺眉。果斷拿起走進店里了,將箱子里的棒棒冰全部倒回冰柜,從柜臺拿走了還未被收走的十幾塊錢。
“我走了。”
還在貨架擺東西的陳澄只來得及扭頭沖她背影喊。“姐,你那幾塊錢就先給我賺了唄。”
武來果沒理陳澄,甩著箱子腳步輕快地往上走,那只小黃狗跟在后面,不時沖上來貼貼她的褲腿。
挑眉看著這個小東西,估計是想蹭午飯。
往前沒多大會,阿柴送好貨趕了上來,他手里拎著一袋子蔬果。
他好久沒有用那個環保袋了,武來果停在路邊等著阿柴,歪頭撇嘴,覺得有些遺憾。
小黃狗是更喜歡阿柴的樣子的,嗷嗚嗷嗚地就朝他奔了過去。
“汪汪。”
阿柴夾著嗓子,親昵地喊著跑來抱住褲腿的小黃狗。
“汪汪。有烤肉哦,你是聞到烤肉味了,對吧,有烤肉。”
他翻了翻,從袋子里捏出一片泡皮肉,在小黃狗頭頂轉了轉,勾得它往后仰,差點一個背朝地栽在地上。
嗚嗚,小黃狗尾巴搖得跟裝了馬達一樣,盯著阿柴手里的肉嚶嚶撒嬌。
“嗚啊,嗚啊。吃吧。”
溜了兩幾圈后,阿柴把肉放在地上。
小黃狗埋頭啃了上去。
武來果看著一人一狗,逐漸皺起了眉,她覺得非常不順眼。
就是這個和小土狗玩在一起的人暴露了她有抑郁癥。
想起一開始并不接受阿柴的原因就是因為怕有人認出他是陪伴者。
果然是因為這個。當時的考慮就不是杞人憂天,就不應該接受阿柴。
不應該見他逆來順受,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就心軟。
不應該覺得他對自己好,關心自己就信任他。
明明連“陽光”的大廳都有單面玻璃,這個自詡最專業的陪伴者還粗心大意的到處當暖男。
村里的人無論男女老少雨露均沾,現在這是連小土狗也要沾了?
“來果,你看它肚皮圓滾滾的還要吃,真饞。”
阿柴的聲音暫時打斷了她逐漸憤怒思考,掃眼過去見那只土狗正躺地上露肚皮呢。
她沒好氣的。
“狗就是這樣,不知飽的。”
阿柴并未及時注意到她情緒的變化,笑瞇了眼睛,還在邀請。
“你要不要也來逗逗它。”
“我最討厭小土狗了。”
武來果跺了一下腳,試圖驅趕小黃狗。
“嗯?”阿柴抬起頭,他不明白明明武來果之前也沒有表現出討厭狗,一起看動物視頻的時候見到小狗也會笑。“為什么?”
“給它一個歇腳的地方,再給一點剩飯剩菜,它就會覺得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不用精心喂養,不用費心關愛,它也會像一個傻子一樣覺得你是它的神。即使你罵它踹它,它也不生你的氣,信任你,見了你還是會高興的蹦起來。即使你嫌它長得不好看,它還是會眼睛濕漉漉地看著你,尾巴搖得飛起。傻狗!便宜狗!”
噼里啪啦的一頓說,武來果丟下一個白眼,噔噔瞪地往前去。
雪地靴在舊水泥路上踩出了大象擊鼓的氣勢。
她心想怎么不是呢?
便宜人配便宜狗,莫挨自己。
要不是有少年時候就結下的感情,老陶覺得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與陳澄這種過于隨意擺弄自己人生的人成為朋友。
還是死活都離不了的朋友。
對,就是死也不放過他,不撒手的那種。
添叔今天到商業街來一回,坐在街邊的折凳上,眼睛下掛著比平時還要大的眼袋,對著在墻角撒螞蟻藥的老陶。
“陶瑋呀,你別忙著驅蟲,也給陳澄驅驅魔吧。”
“怎么了?添叔。陳澄又出什么事了?”
老陶抖完最后一點藥,擦著手拉了個凳子在陳添身邊坐下。
“已經兩天晚上沒睡覺,在房里也不出門,飯也不吃,就說要畫畫在創作。當初就是要他去學廚師也不該讓他學美術。神經兮兮的。你去看看他。”
“柴哥呢?”
老陶覺得阿柴應該不會放任這樣的陳澄不管的。
陳添抓著頭發,看上去十分頭疼。
“他倒也問過我,我沒好意思說。到底是你和陳澄處的時間長,年齡也相近,先去勸勸他。”
直覺事情絕不止這樣,老陶貼近陳添,小聲詢問。
“添叔你說吧,是不是今天還發生什么了?我也好勸啊。”
“唉。”陳添垂頭狠狠嘆了口氣,又抬頭望天,“陳澄他媽死得早,我以前也只會在山里找礦,確實是不會教不會管這個兒子。中午讓他別畫,下來吃頓飯。可能是我強硬了些,和他起了爭執,不小心弄壞了他給他媽媽畫的畫,他就跟我尋死覓活。唉,這孩子我是一點也不了解。”
“添叔,別太難過。”
“唉,我是有些沖動。畫都是他畫的,壞了,之后再畫一幅就好了嘛。偏偏跟我發脾氣。這段時間也是,成天鬼迷日眼的,要不就不知道跑哪去了,要不就在家里喪著個臉。我做他爸也很難做啊。他讀書不行,人又懶散,我這輩子都不指望他能成你這樣的孩子,我不在了他自己能活得下去就好。他是要成什么樣的人吶。”
講到最后可能是傷到肺腑了,陳添捶胸頓足。
老陶見他痛心疾首的樣子也覺得酸楚,他明白不是人人都有自己這樣和諧美滿的家庭和順風順水的成長軌跡。
陳澄和添叔是在九年前搬到煦陽村,那時商業街剛剛初具雛形,老陶家也還住在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