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給她一個陰暗的環境與疼痛,她會覺得很安穩。
被拋下的阿柴孤零零坐在客廳,他將武來果丟在地上的藥盒撿起收進抽屜,不小心用大了勁沒扣好的抽屜一整個摔到了地上。
一個深藍色的金絲絨小盒子從抽屜深處滾了出來。
阿柴遲疑地將它撿起,如若珍寶般打開。
里面是一枚菊紋金色領針。
因為只是一個小小的飾品,一般人不懂得它的含義,以前阿柴也不懂,只知道這個盒子一直是被隨意丟在放藥品的抽屜里。搬到了煦陽也照樣被丟在裝藥的抽屜里。
后來經老陶的口他才知道菊紋領針是森大辯論團授予正式團員的信物,某種意義上是一種身份的證明。
在武來果那張獲得最佳辯手的照片里所有人都帶著這枚金色領針。
阿柴收起領針,將它放進抽屜的最里邊,又繼續收整散亂的藥盒。
這是件很簡單的事,可很快他開始覺得自己的手臂變得越來越沉重,越來越不想要碰這些東西。
他干脆曲腿坐在地上,反復數著手里藥板上的藥。
指腹輕輕按壓藥粒。他很想這些東西馬上消失,可是武來果需要。
甚至在此刻,需要這些小小的藥粒多過他。
阿柴覺得自己錯了,武來果教他自私但他不應該把這種自私用在她身上。只因為他享受著現在的生活,享受著她對自己的關注,就想讓她糟糕下去。
曾經看到她滿滿一柜子漂亮衣物時他只想要她重新回到與這些亮麗衣物相稱的生活。可現在他對她輝煌的過去有了很多的了解,卻想要禁錮她,讓她成為一個什么都沒有的人。
一個生活在小小漁村,什么都不做的廢人。
武來果說過她沒有什么特長也沒有什么愛好,他就一廂情愿的以為初生的她,白紙一樣的她追求的只是舒適的生活。
可人會變。
初生的人類確實只有簡單純粹的夢想,但是當白紙染上了顏色,那他們的人生也就有了更加多彩而旺盛的欲望和理想,不是平凡的一粥一飯能夠滿足。
可是那些生病的人為什么老是說想要回到過去的自己,單純的自己呢?
任誰都知道,回不去了。
他們真正想要去到的不是簡單到看到糖果就笑出來的時候,而是他們身上的色彩最為艷麗耀眼的時刻。
單純的歲月只是織造的一場可以用來逃避的夢,因為這樣看上去會比較簡單。事實上那樣的乏味同樣會讓他們發狂,那樣的平靜連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會被放大無數倍,然后帶來驚恐。
人生的本色并不是你初生時所帶的顏色,是當你擁有第一個關于夢想的強烈欲望時所染上的顏色。
擁有鮮紅火焰的她,怎么能為自己這種捂在灰燼里的土星子糾結呢?
太不相稱了。
讓她停下腳步只是讓她休息,知道如何放松,并不應該是剝奪她行走的權利,淪為一只寄生蟲。
阿柴請了假說要照顧生病的姐姐,他守在武來果門口不時就要去打擾一番。
每一次都好像惹毛了武來果遭到她的拳打腳踢,仿佛有撒不完的怒氣要釋放到他身上。
但很快,武來果就對這種亢奮厭倦了,她懶躺在床上根本不搭理阿柴。
“你討厭我了嗎?”
黑暗中,阿柴趴在床尾,望著卷成繭的武來果。
武來果沒有動靜,她閉著眼睛,腦袋里不停地反復斗爭著,好不容易擠出了一點縫隙來回答。
沒有啊,只是生氣。
為什么你會對別人也那么親切,那么好。一想到自己現在的生活中擁有的好像只有你了,可你卻看上去好像對誰都很好很失望。
生你的氣,氣你是個便宜貨,放在古代就是人盡可夫那模樣。
生自己的氣,氣自己無法成為你的特別,又氣自己為這種小事傷心好不爭氣。
總歸來說,還是氣自己比較多一些。
她緊了緊身上的被子,想要更多的壓力感,因為重量能讓她感到安全。
就像有一個人緊緊地抱著她,越緊越好,感受到那種熾熱,感受到因為緊箍無法喘息無法思考。
“來果,吃點東西再睡吧。”
阿柴扯著被角,再次試圖叫起武來果。
他很怕,相比以前,他感到自己已經不太會哄武來果了。
精神之中摻了很多雜念就畏手畏腳。
“來果,你理理我好不好。來果。”
他很煩人,自己很吃這一招,對別人也是這樣,所以才招人喜歡的吧。
煩死了,別把對別人的招數用在自己身上,接受了便宜東西的撒嬌,自己也變得廉價了。
阿柴并不懂得武來果的這一層思慮,他甚至還沒覺得這是大事。
終于武來果在他一聲又一聲的撒嬌中再次爆發了。
她突然掀開被子,起身下床,沖出臥室。
先到客廳看茶幾上沒有飯菜,一腳揣在茶幾上,又將它掀翻。
追出來的阿柴以為她還要對著茶幾撒火,剛撲過去要護住客廳的家具。
武來果猛然轉變方向奔向廚房,果然熱著有飯菜呢,她抬手就要去掀。
剛追上來的阿柴阻攔不及,反被潑了一身的飯菜。皮膚被燙起一片赤紅。
武來果眼里根本沒有他,發狂了般將伸手可及鍋碗,調料等物品全都丟砸到地上。
此時她腦子里只有一個強烈的想法——吃個屁的東西!
“來果。來果。”
阿柴想要阻攔她,又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做,只在一旁懇求著仿佛失了神志般的武來果,希望她停下來,就差跪下去了。
他完全忘記了自己陪伴者的身份只需要提供陪伴就好,并不需要提供感情。
不。這好像是他很早之前就忘記了的。
眼前一黑,有很多小星星在閃動,大腦也隨之陷入眩暈。武來果扶住灶臺,斷斷續續地擺頭,想要恢復視力。
這是她這兩天沒吃東西帶來的后果。
身體發冷,又發熱,臉頰發燙,燥燥的想冒汗,雙腳雙手也止不住的哆嗦。她憋著氣,夾緊身體,就只有一個念頭,不能倒下。
很長一段時間,她才恢復了視覺和身體上的感受。
已經躺在床上了,身上蓋著一床新被子有淡淡的洗衣液香味,身后一個毛乎乎的東西抱著自己。
很大,很溫暖。
她動了一下,盡管已經猜到了,還是想要親眼確認。
“你醒了嗎?”
聲音聽上去雖然悶聲悶氣的,還是猜得出,是他。
懷里的人一動,阿柴首先就開口了。
“感覺怎么樣?有哪里不舒服嗎?”
他再次抱緊懷里的人。
武來果伸手摸索到腹前,試探地摸著環住自己的手。
毛茸茸的。爪子?
是?玩偶服嗎?
她回憶著,扭頭往后看。
阿柴果然穿著那件鱷魚玩偶服,玩偶的腦袋以一種非常別扭的角度套在他的頭上。
不,更加恰當的說法是他以一個非常累的姿勢穿著著全套玩偶服摟著武來果。因為不能讓鱷魚長長的嘴壓到她。
“你在干嘛?”
武來果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