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錢。”
侯青利走出店門，見店主人還在逗黃狗。將喝了大半的水放在桌上，掏出錢包準備付錢。
“一塊。”
陳澄樂呵呵地抬頭，見懟到自己眼前的一百塊，非常爽快地擺手。
“太大了，你沒有小一點的嗎？”
侯青利搖頭。
“手機呢？”
“可以刷卡嗎？”
侯青利繼續搖頭，他不太喜歡掃碼支付。
“那算了。你喝吧。”
陳澄松開小黃，繼續拿起了桌上的手工。
侯青利皺眉，他本就不覺得這樣潦草的小店守著山上一眼就能看光的人家能夠賺錢，再攤上這樣的老板，真是雪上加霜。
“謝謝。”
“哎。不用。”
陳澄搖頭，以此又厚著臉皮向對方八卦起來。
“帥哥，找人嗎？”
要是回絕倒顯得自己古怪，侯青利點頭。
“你找武來果吧？”
陳澄明白住在山上的人里有這種穿著打扮朋友的不過兩家，金吉文一年才回幾次金奶奶家，這么多年也不見有人來找過。倒是武來果雖然才“回歸社會”幾個月，在她身上發生什么都不覺得奇怪。
不過天還這么早武來果是絕對不可能起床的，要這樣上去，這個帥哥可能要撲個空連門都進不了。
陳澄提醒。
“我姐睡著怕還沒起。柴哥去送東西了，一會就回來。你在這里等等吧。”
看來他和武來果很熟悉，雖然并不打算在此多做停留，還是想探知這個有著一頭枯草般黃發的青年和武來果是什么關系。
詢問的話還沒來得及開口，猛然聽黃毛喊了一聲就起往下山的路沖了出去。
也許是事情發生的過于突然。侯青利腦子沒反應過來，身體本能地跟著沖了出去。
陳澄罵罵咧咧地追著小黃，原來它趁陳澄與侯青利攀談偷偷將箱子里做手工的小熊玩偶叼走了。
后面的人追得緊，小黃卻沒有打算放下口中的毛絨玩偶，沖到路邊想要越過停工的泥地逃到山上。
這時阿柴扛著一箱草籽糍粑也從路下半的小路鉆了出來，他才從路沿冒出頭就看到陳澄沖向布滿泥坑的工地，后面還追著一個高大的男人。
阿柴暗罵，這兩人不要命令，冬雨后的水泥路面又陡又滑，要是摔倒了怎么辦。
不管發生了什么爭執，那也要好好談呀。
他放下箱子，跑過去想要攔住陳澄。
此時陳澄也開始察覺到不對勁了，雙腿以一種肌肉跟不上的速度輪換往前奔跑，幾乎沒法控制。
眼前就是工地的泥坑，他壓低身體重心，試圖控制住雙腿，在踏進工地前停下來。
眼看就要沖下去，陳澄閉眼大喊。
阿柴及時到他面前，伸開手臂穩穩將陳澄攔住。
陳澄驚魂未定，剛想抬頭說謝謝，背后受到猛擊。三人齊刷刷摔進泥水坑里。
“我靠。誰撞我的。”
陳澄揉著身子，扭頭看落在自己身后人。
只見剛才在店門口帥得跟個什么神一樣的年輕男子，從泥水中撐起身子，身上價格不菲的衣服全沒了樣，好好的一張臉臟的一塌糊涂，還有一股小小的泥水順著頭發流到臉上。
看對方懵懂的表情，受到什么屈辱似的咬著唇。
陳澄一下子也不好意思了。他猜得到這個帥哥比他還無辜。
“你干什么！”
阿柴跪在泥坑里抬手就給陳澄腦袋一掌。
“哎喲。”陳澄捂住腦袋，“我不是故意的，小黃把我東西叼走了，我追它嘛。”
陳澄對此的解釋倒也不荒謬，只是沒腦子在濕滑的路上撒蹄子跑該他摔個嘴啃泥。
阿柴拍拍陳澄的后背，提醒他趕緊起來。隨后抬頭向與他們一起摔入泥坑的人賠笑，伸出手。
“你沒事吧？”
說話完了，也認出了緊追陳澄摔落泥坑的人是侯青利，阿柴笑容瞬間僵硬。
侯青利明白對方不歡迎自己。他稍有失望，重重嘆了口氣，率先起身想要離開。
阿柴已經意識到了自己剛才下意識的反應并不禮貌，忙越過陳澄向侯青利更進一步。
“摔到哪了？摔疼了沒有？”
陳澄坐在泥坑里被凍得哆哆嗦嗦，雙手緊緊抱住身子，追著阿柴。
“哥，我呀。”
侯青利推開阿柴伸來的手，脖子一個彎都沒打，雙眼盯著路沿，只要往上去。
沒想腳下踩到了什么活動的物體，身子往后一曳又一屁股坐進泥里。
這是凍得手腳都不靈便了。侯青利左手暗暗捏住衣角，咬緊了后槽牙，這是在他臉上極少展現的真實情緒。
“你還好吧。”
阿柴扶起侯青利，發現他的毛衣和內搭高領都已經濕透，唇色也變得慘白，恐怕是凍得不輕，不曉得他怎么會不知冷暖的在零度的天氣還只穿著一件毛衣御寒。
將侯青利半扶半攙帶上道路，阿柴看了眼放在路邊的箱子，回頭對剛爬上路沿的陳澄。
“你也回去趕快換洗了，別凍出病來。我一會來拿箱子。”
陳澄嘟起嘴。
“哥你不管我啦？”
阿柴抬手指向不足百米外的便利店。
“這幾步還能走吧。別廢話了，動作快點，不然就成凍魚了。”
話還沒說完，侯青利搖晃肩膀甩開阿柴，朝上往車走去。
阿柴跺跺腳，跑過去將箱子扛到肩上，追上侯青利。
“你車里有衣服嗎？”
“沒有。”
“先去家里洗個熱水澡，換身衣服。你不會想就這樣回去吧。把車里弄臟了也不好呀。”
“我車里有東西，先拿上來。”
看著侯青利還真沒有就這樣回去的打算，阿柴把箱子往便利店門口一放，打算和侯青利一起回家換洗后再接著送去各家各戶。
回頭，侯青利像個泥里滾過的鬼魂，縮著肩，單手扶著另只手的手肘，米色長褲貼在筆直的細長的雙腿上，伶仃單薄，只是腦袋還是那么高昂的長在雪白的頸子上。
見他從車里拿出一個紅布包裹的長條盒子，阿柴過去想要幫忙。
侯青利提著盒子的手避開阿柴，雙眼直愣愣地望著去武來果家的路口。
“冷得受不了了，快點回去。”
“嗯。”
阿柴莫名地點點頭，在侯青利前快步開路，他不明白怎么侯青利都成這個樣子了，還不讓自己的幫忙。
穿過阿柴打開的鐵門，侯青利先是快速打量四周看武來果是否在。
發現至少在院里沒有她的身影后，松了一口氣。
好在和黃毛說的一樣，她估計還睡著。
狼狽的自己躲過一劫。
“你把東西放廊上吧。浴室在那邊，你先去洗，我給你找身衣服。”
“謝謝。”
侯青利將盒子放在回廊上，回頭看阿柴已經鉆進了院邊的浴室，不大一會，又鉆了出來。
“熱水已經放出來了。最近天氣不好，熱水不夠，你快點先進去洗。”
聽到阿柴的催促，侯青利想熱水恐怕是不太夠兩人用的，扭頭邀請。
“要不要你也一塊洗吧。”
“我？”阿柴略顯驚訝，他想童話里也沒有乞兒和王子一同洗澡的描寫的，推著侯青利進入浴室，指給他，“沒關系，你先洗吧。臟衣服就脫到盆里。”
這會已經冷得不行了，侯青利沒有再謙讓，脫了衣服，對著淋浴器開關看了半天，試探著搞懂了怎么調水溫，走進了熱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