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瞥看上方倒后鏡中的她,坐得很安靜。但是我看得出,她不開心。
“到海旁去。”她吩咐說,聲音沉沉的。
“是。”我向著倒后鏡回話,然后戴白手套的雙手純熟地轉了方向盤。
一片余暉撒落面上,浪潮拍岸聲漸近。漫天橙黃的浮云,又是黃昏的海灣。風聲蕭蕭,長發飄渺,愁眉與無神的目光,成為黃昏的常客。她每次不開心,就會來吹海風。她曾說她喜歡日落多于日出。
“日落的天空,色彩較美。”
“喜歡日落的人是悲觀主義者。”我告訴她說:“因為日落是一天的結束,是完結的意思;而日出,代表一天的開始,也是新希望的意思。”
“我不是悲觀的人吧。”她笑說:“你呢?你喜歡日落嗎?”
“我也喜歡日落。”也許我和她,都是悲觀的人。
我們被金色包圍,很溫暖。海面閃爍的光鱗,跟心跳一樣動蕩浮沉。我喜歡這感覺。
“如果,這里有道橋,可以讓我跨過這個芒茫茫大海,那就好了。”倚著欄桿的她,視線與水平線重疊。
“橋的另一端,會是什么?”我問。
“是……”她干澀的眼睛突然濕潤了,泛起一層光波:“是個煩惱、痛苦、什么問題都解決了的國度。”
“有這樣的橋啊!”我說。
“什么?”她轉過疑惑的臉來,焦點是我的臉。
“時間之橋。”
“……”
“橋的另一端,就是不久的將來。對嗎?”我滿有信心的說,以為可以解開她的郁結,怎料,我低估了她的憂患。她搖搖頭。
“那一端,是安定下來的愛戀……”
沒錯,時間,不一定能換來安定的愛情。沒有緣份的話,邂逅也沾不上邊。那不是時間之橋。
她的臉再度迎著夕陽,我倆都沒再說話。
她和那男子,老是兜兜轉轉。還未開始,就要嘗盡風雨波濤,未愛先傷。我眼看她這段愛路有多顛簸,有多崎嶇,只能伴在她身邊,什么都干不到。
我一向以自己的聰敏為傲,并相信她會欣賞和仰慕。可是,面對情字,人總是會迷失,會愚昧,會無助的……
我也不例外。
或者,我和她的年齡,相差太遠,不知道她要求怎么樣的愛。又或者,是我們的距離相差太遠。
命運只準我與她之間相隔一個司機座位的接近,不能靠近她的心靈;無份的緣叫我們永遠不可并列而坐。
她是我家小姐,她很漂亮,二十一歲,大學生,是獨女。老爺是著名商人,身家沒有一億也有八千萬。而我,是個陪伴小姐出入的司機。
由于老爺太太埋首工作,缺乏溝通,使她與老爺太太的關系不太好,所以她把我當成知己、最佳聽眾,什么事都告訴我,也祈求我為她解開難題。畢竟我們都相對了五年,并不簡單的一份感情。她快樂,我也快樂。
但是,有時候,凝視她這黃昏中的剪影,竟暗地里興奮起來。
是因為,她離那男子越遠,我離她便越近嗎?還是因為,我未了解她對他的愛,有多深?而我們之間的感情,又是什么?
***
笑容滿面的她踏入車廂,那笑臉,我從未見過。在我的天地里,散發著幸福,洋溢著快樂。
“我跟阿哲開始了。”愉悅圍繞著她的眉宇:“送我到電影院去吧。”
“好的。”我笑著回應,開動車子。心情變得怪怪的,喜怒交織。
我以為,她是屬于我的。這個車廂,是我的五指山,是我的心臟。誰知,這占有只限于半小時的車程,她是要下車的。我無法困著她。
“不用陪我了,你自己逛逛吧,我走時再叫你來接我。再見!”
她拖著他的手,雙雙橫過擋風玻璃前。她望他時的笑容,與及輕快一致的步伐,驚醒了我。她屬于他。
哲是她的同班同學,一起念書,一起研習,一起玩樂,年紀和外貌都相配。可是男方因為身家背景問題,一度避開她。我不知道她如何打動男方,只知道她現在與他在一起。
傍晚,一個電話短訊,她又再回到我的懷里。即使只有一分鐘也好,我的倒后鏡中,不能沒有她。
在倒后鏡中,她對我微笑。我也回以笑容。我看見她頸上多了一條項鏈,那并非什么高價的金銀鉆寶,只是一條廉價繩子,吊著一個精致的花形煉墜,手工粗糙,但戴在她的頸上,很美。
“是他送的嗎?好漂亮,跟妳很配。”
“是的。很襯我吧?”她尷尬地笑說,臉也紅了:“鏈墜還有香味的!”
“哦?香味不會消散嗎?”
“不怕!可以替換香芯的。”她注視著吊墜的紋理,嘴角仍向上彎:“阿哲他會給我換。因為香味是他加上去的,是獨一無二的香氣,本身鏈墜是沒有的。”
“他也很有心思呢。”
她再度含羞地微笑,沒有察覺背向她的我,眉頭的顫動及手指的繃緊。
***
啪!車門被狠狠拉上,我縮了縮肩膀。我轉頭,她氣沖沖的坐在后座中央。
“開車!”
“什么事?”
“別說,開車!”她絕對是在發怒:“我不要見到他們!”
“知道了。”白色手套的手純熟地轉動方向盤。車窗外,熟悉的街道再次厭倦地掠過。唯一不厭的,是大海的聲音,和落日的畫面。
可惜,太陽仍在蔚藍的天空中高掛。
“芊小姐,發生什么事?”我向倒后鏡問:“是否老爺反對妳和哲來往?”
“……”她眼眶漸紅,聲音帶恨:“爸媽要我跟那個阿揚結婚。”
“什么?”
“我不會嫁給那個敗家子!”
那個叫揚的,是另一富商的少爺。在公路上飛馳,我看到她的手緊捏著胸口上的鏈墜。
“到他的家。”
“知道。”
她不開心,卻不再需要夕陽的安慰。車子轉入小路,走進公共屋村范圍,是他的領域。
“告訴爸媽我今晚不回家。”
“是。”
她,下車了。這,是離家出走嗎?我沒有勸阻她,因為我沒有充分理由支持自己,也沒有批評她的資格。可是,還沒到晚上,手機響起。
她又回來我身邊,投向黃昏的懷抱。眼睛浮腫,她也許哭過了。
“他說分手……”在浪潮拍岸聲中,她清晰的說。
“什么?”我難以置信:“如此突然?”
“我也不知道,阿哲好像變了另一個人似的,很決絕。”
“妳有問原因嗎?”
“他叫我別問。他的樣子,好像很憎恨我,眼神卻又在逃避我那樣。”她深呼吸一口,緊閉雙唇。
“他會不會是被逼的?”我問。
“……”她呆住了。
“芊小姐!”
“我要問個清楚!”她轉身離開充滿濕氣的欄桿:“到哲那里去!”
我追上去。
“定是爸爸的手段!”
***
老爺的長相很有威嚴,可是我并不畏懼。只是奇怪,今天他的召見。
是為了芊小姐的對象問題嗎?
還未到老爺的房間門口,便聽到內里的對話。
“……怎么搞的?竟延遲了船期?那么我的貨怎么辦?”老爺大罵的聲音。
“做生意定會有起跌,下次再賺回來嘛。”太太低聲說。
“這回蝕了很多錢,也使客人失去信心……”
“別氣……被女兒聽到便麻煩。”
喔喔!
“誰?”
“老爺,是我。”
“進來。”
“老爺。有什么吩咐?”
“阿兆,以后要更加留心小姐的安全。”老爺坐到沙發上,旁邊是太太。他托了一下眼鏡:“我想你貼身追隨小姐,以防別人有機可乘。”
“老爺,小姐她……”
“除了送她出入,還要跟隨她到任何地方去。”老爺打斷我的話,凌厲的雙眼,直瞪著我來:“明白了沒有?”
“明白。我會保護小姐的了。”心跳頓時劇增,擔憂隨即而來。
倒后鏡中的她,沒有笑容。
“他的父母,不讓我見他。”
她鏈墜的香味,開始散去。我不知道說什么,才能平伏她的心情;不知道做什么,才可以亮起她的燈。以我的身份,根本沒有能力扭轉任何人的命運,包括自己的。
“一定是爸媽使的離間術……”
“別屈服!”我只有這么說:“我永遠都站在妳的一方。”
“謝謝你!”她的眼神,充滿迷惘,如霧中方舟,正靠近燈塔般,那么感激、心安。
我,是這座燈塔嗎?
富豪的世界就是這么身不由己嗎?金錢真的可以換取任何東西,包括感情在內?
不,大概只是短暫的失落。真愛是最堅固的,沒有東西可以敲破它,時間也不能把它風化侵蝕,何況是金錢?
沒錯!愛情是不能衡量的空氣,是不能盛載的流水,可以存在于任何國度空間。
我覺得,它就存在于我和她之間了。
天,注定在她的視線范圍內,只有我。
***
“其實我一直都很想你陪我逛街,但是沒有機會。”她心情頗佳:“不過現在可奉旨和你一起逛街了。”
“妳好像一點危機感也沒有,我并非專業的保鑣啊!”
“嘿!怕什么?只是謠言,惡作劇,而且,有你這大只佬在,我很放心哩!”她一臉純真,手輕輕扣住我的臂彎。興奮涌上心頭。“到那邊看看,有很多毛娃娃。”
“又想買毛茸茸的東西嗎?聽說妳的房間滿地都是毛娃娃了。”
“那又怎樣?我喜歡毛娃娃!在櫥窗看看就夠了……”
我知道這并不代表什么,她胸前的項鏈也不斷提醒我,但我仍會這么說:我并非專業的保鑣,卻會拚死保護妳!
或許,當鏈墜香芯欠缺替換時,她跟他的緣份就會盡。剩下的軀殼,只夠她用來裝飾而已。
原來,我可以和她并排而坐。
可是,離開那倒后鏡,那半點操縱占據的感覺失去了,換來淡淡的不自然。是我不習慣,還是那世界不屬于我?
***
“芊!”背后傳來男子叫聲。“為何不和我一起?”
原來是阿揚這紈褲子弟,腳步浮游,面頰泛紅。是醉酒了吧。
“我不喜歡你。”她別了臉。
“為什么?我有什么不好?”他開始不規矩,伸手想抓她的肩。
身旁的我撥開他。他睨著我一會,再凝視她。
“我有什么比不上那個人?我比他俊,比他富裕……”他被我的敵視分擾,很不安定,指著我:“這個是什么人?跟妳是什么關系?”
“你醉了,回家休息吧。我不會和你結婚的。”她勸說。
“是妳的新情人吧?竟敢搶奪我的女人?”他的拳告訴我,他有多恨。我回避不及,忍痛受了他的恨意,坐到地上。
“你瘋了嗎?干嘛打人?”她說。然而更刺激他。
“我喜歡妳,給我一次機會吧,好嗎?”他撲向她,把她抱住。
她掙扎的表情,叫我的神經緊縮。我沒有猶疑,將一生的力量向他一次過爆發。
我不會讓她受傷,我不會讓她痛苦,更不要讓她煩惱。
無人的街道,讓我竭力表現我的愿望。
瘀腫?流血?有嗎?我不在乎。我只知道,最后她在我身旁,握著我的手,以幽幽的雙眼,及溫暖的口吻,跟我說:
“你沒事就好了!”
還附帶一串關心淚……
***
我第二次與她并肩。
黑漆漆的世界,看著同樣的大銀幕,仿佛大家都是同一類人,拋開階級觀念,心理隔膜。
我們在電影院內,悲劇上演。眾人都在流淚,我卻在微笑。她,也在流淚。
她說已看過這出電影,但偏偏要我陪她再看。原因是什么,我本來不知道。
但如今,我知道了。她的視線并非與銀幕平行,我隨著這條微俯的直線,找到它連系著的另一頭──哲。他也在哭,無聲地抖動闊肩。
她,是在懷念兩人手拖手的看這幕戲吧?胸前的吊墜沒有了,可是,代表她能放得下嗎?
倒后鏡中的她,哭得五官都一蹋糊涂了,紙巾沒有離開她的手。
握著的方向盤,仍是舊模樣。然而鏡中的她,是否對他的愛依然?
拐了彎,透過擋風玻璃的是我最愛的金色溫暖。浪濤聲好像為她伴奏。
停下來的車子,她好像不想離開。我沒有打開后座車門,待了許久,待她把傷心隨淚而消。
倒后鏡中看見她的鼻子紅得很,臉頰上黏著紙巾屑,心里抽搐的干笑一聲。
“芊小姐,妳的臉上……”我轉頭指一指自己的臉,示意她抹一抹:“有紙屑。”
“什么?”她靠近前座,讓我看到,她的眼睛還在腫,還在紅:“在哪里?”
“這里……”我伸出兩指拈走那礙眼的紙巾屑,怎料,她的頭靠過來,吻了我的臉。快得使我來不及反應,而后,我只是瞪眼縮開了。
“小…小姐,妳……”
“我想忘掉他!”
她的嚴肅告訴我,要我取代他的位置。
***
司機、保鑣、情人,三個身份集于一身的我,是豐富,是高興,還是自取滅亡?
我原以為愛是沒有界限的,以為我倆是實在的鐵證,不被金錢地位及年齡代溝阻隔,可以簡單愉快地戀一遍。太天真了!
但是,數天的相對,也足夠一生回味。
小姐帶著笑容下車,老爺與太太卻上了車。那已是晚上十時多。
“老爺,太太,你們要外出嗎?”車內昏暗,他們沒作聲,我奇怪,問:“要到哪里去?”
“阿兆,你都追隨了我們很久了吧?”老爺開口。
“是的,有五年了。”我早就猜到不會有好事,老爺有自己的司機,怎會上我的車?
“我們一向都待你不薄。”太太說。
“是的,老爺,太太。我十分感激您們的厚愛。”
“你近日與阿芊的感情,好像很好。”老爺的語氣意味著一些殘酷的事實:“不過,我想,怎樣好都要有個限度,適可而止,你明白吧。”
“……我明白……”我呼出一口氣,眼簾垂下。
“我仍想你為我的女兒奉獻一點力量,但,就只有這一點點,不需要多。”
“知道,老爺,太太,放心。我會安份守己……”
他們回以安心又狡詐的笑容,離開我的小天地。
面對毫不知情的她,以情人的身份在我身旁的她,充滿笑容的她,我沒有放棄她的勇氣,反卻有對抗老爺太太的膽量。
我真的喜歡她!
可惜,那膽量只是愚勇,只是因為我的無知!
目送她與同學們說笑的身影安全地進入校園,準備駕車離開時,瞥見阿哲鬼祟地在一角窺視她。
我請他入坐。
“不用上課嗎?”哲與她該是同班的。
“……”哲猶疑,倒后鏡中的他心煩意亂,碎發半蓋下垂的雙眸:“我不上了。”
“我送你回家。”
“謝謝你!”
“別客氣。”我向著倒后鏡微笑。
車子載著我和他,在公路上滑行。他滿懷心事的沉默著。
“你和阿芊,”我打開話題盒子:“平日喜歡做什么?”
“……?”他愕然,抬起頭,茫然的眼神緩緩望向側窗的天空:“她,喜歡逛街,但只愛毛娃娃店和寵物店,每見到有毛茸茸的東西,好像圍巾、毛地毯、毛胸針、甚至只是小狗的照片畫像,她都會撲去看,最好給她摸一下就更雀躍。”
倒后鏡中的他的側面,微笑了,是發自內心的。
“記得一次,她為了看一只毛娃娃,因為太可愛,她太興奮,不小心把額頭猛撞向櫥窗玻璃!哈……”
“哈!”
“我偷偷給她把那毛娃娃買了回來,怎料,她是對毛敏感的。”
“咦?”這個連我也不知情。
“她不住的打噴嚏……可是她卻很喜歡,我只好提議她把毛娃娃用膠袋包裹著,讓她可以抱,也不怕敏感。”
“嗯。”凡事都有利弊,這就是人生。
“我沒錢,間中送她毛娃娃也勉強負擔得起,但是毛娃娃始終不隨身,我想送她首飾,只不過太貴了。”
“聽說你送了她一條項鏈和吊墜……”從倒后鏡中,看到他用右手弄按鼻子,才發覺他五指中有三指包上膠布:“是你一手一腳制造吧?”
“是的。”他好奇又疑惑:“你怎么知道是我親手制造的?我沒有告訴阿芊。”
“猜測而已,我見吊墜的手工粗糙,形狀不大對稱。”我說:“而且,你只是個學生,是個文靜的人,你的手指卻……”
“哦,原來是這樣。”他看看自己的手指,苦苦嘲笑:“其實,應該很快會復原的,都有一個月了。不知道為什么,傷口總是好不起來。”
“聽說還有香味,也是你加上去的?”難愈的傷口,代表愛情的傷口吧?
“那種香味是我爸媽獨創的!”
“什么?”我說著把車子轉入小路。
“他們是在一間香薰公司里干雜務及清潔,薪酬一般,但足夠我們一家三口節儉的生活。大學的費用雖昂貴,但有政府資助和貸款,我們都很安份。爸媽在公司日子久了,不多不少學會香精制作,便自己嘗試玩玩。我也參與一份,把香味注入吊墜送她,那是獨一無二,無價的禮物。”
獨一無二的禮物,現在落在哪里?香味又應注到哪里?
“我們曾去看一出電影,就只有那一出而已。”他閉上眼,為的是不讓我看到它的通紅,他吞一口氣:“肩并肩,手挽手,心連心,從她的呼吸聲中,我知道她很開心。她是流淚的,但是嘴在笑。哭得眼腫了,她不準我說她像金魚……她喜歡用指尖打拍子,如彈奏鋼琴般,卻沒有學鋼琴,因為她沒有耐性,常常在我的手臂上拍動,弄得我癢癢的……”
我從沒見她用手指打拍子,也許,在我的倒后鏡里,看不到她放在座椅上的手。
原來,我并不了解她,知道的,就如倒后鏡反映的一隅。
大概,他們之間的愛,比我想像中要深,很多,很多……
我沒有問他退出的理由,已到達他的家樓下。
不遠處的行人路上,有對夫婦正踏著沉重的步伐,雙手抽著袋子,走向樓宇入口。隱約間看見男的面上,分布了一塊一塊淺紫色的瘀傷。
他道別后下車,竟走向那對夫婦,又幫他們拿袋子,并不斷的說話。
不久,他們三人向我微笑點頭,我也回以微笑。但那男人面上的傷,雖然已開始消腫,卻叫我不忍心繼續看下去。
***
我喜歡黃昏的海旁,是因為,她在身旁吧?
她需要燈塔,但只是一息間的經過罷了。她要的是,越過大海,到達對岸。
她,仍在浮沉吧?
久違了的項鏈吊墜從她的裙袋掉下來,我才知道,我是多么的愚蠢。
說出“我想忘掉他”,就證明忘不了……她根本,未放低過。一直都未……
看來,退出的,該是我。
被金黃色包圍,很溫暖。海面閃爍的光鱗,跟心跳一樣動蕩浮沉。
我喜歡這感覺。我仿佛被同化,閉上眼,隨夕陽一起墮進黑暗的雙臂中。
【也許,我就是妳所說的那道橋吧!我不介意被妳踏過,甚至踏碎,我仍會很快樂。因為我被大海淹沒的一剎,妳已在對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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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橋·此岸/完
twilightbridge·thisshore/
2004-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