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冷水下去,李成祉動了動,接著又咳了幾聲,緩緩睜開眼來,還沒等他徹底清醒。王映雪就撲通跪了下去,大聲道:“二皇子殿下,臣女有罪。”
一旁的云兒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也跟著撲通跪了下去。
李成祉被眼前的狀況驚到,猛地起身,迅速環顧了四周,然后目光死死地盯著王映雪。
王映雪不需要抬頭,都可以感受到來至頭頂的殺氣。
李成祉語氣冰冷:“你是何人,本王為何在此?”
王映雪沒有抬頭,強壓著內心的恐懼:“臣女是禮部尚書之女,王映雪,這里是天香樓。”
李成祉從床上起身,感受到身上濕漉漉的,臉上的水沿著脖子往下,一股涼意襲來,又覺得身子酸軟,努力克制著心中的怒火,略微舒展了一下筋骨,繞到王映雪的身后,徑直往窗戶走去。李成祉顯然是聽到了外面的動靜,透過窗戶縫看去,看到一隊人馬已經到了樓下,騎在馬上的有刑部尚書杜恒,大理寺少卿裴靖。李成祉深深地皺了皺眉,壓著怒氣:“你最好給本王一個合理的解釋,也好讓本王給你們王家定個罪名!”
一旁的云兒已經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從王映雪那盆水澆下去的時候開始,所有的事都不是她能夠理解的。
王映雪努力挺直身板,能不能活命,就看接下去的說辭了:“臣女的罪并不是陷二皇子殿下于當下的危難,那些鬧事的異族人不是臣女招來的,大理寺的人也不是臣女有能力招惹的,臣女的罪在于不該在昨天湊巧出現在天香樓。臣女和二皇子一樣,是被動卷入到這個動亂之中的。”
李成祉轉過身,似笑非笑:“好一個王氏女,倒是把自己摘的干凈。你說一切與你無關,那本王又是怎么被人迷暈到了你的房內?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
王映雪心里想著:現在淑妃娘娘還未失勢,自然無法得罪,眼前這個二皇子也不是善類,到現在我才算明白,淑妃娘娘使的是連環計。
這第一重計,以王家把柄要挾父親答應將我許給二皇子,這樣二皇子婚事定下,四皇子就可以明正言順地求娶謝家的女兒,既打壓了二皇子,又助力了四皇子與丞相府的聯姻。
這第二重計,二皇子喜歡謝虹伊,自然不肯就范,所以我就是關鍵了。看來淑妃娘娘早就知道王映雪心屬二皇子,會自愿為家族獻身,所以設了天香樓通敵叛國的罪名。二皇子與天香樓的淵源頗深,自然不希望大理寺徹查天香樓,又不能擔通敵叛國這樣莫須有的罪名,迫于無奈一定會承認自己是赴王家女兒的約,再加上二人同處一室,又被大理寺卿和刑部的人抓了個現行,最后王家女兒名聲掃地,二皇子也不得不娶王家的女兒。難怪父親如此生氣,也難怪這二皇子對王映雪如此憤恨嫌棄,最后連著淑妃、四皇子一脈,整個王氏一族都跟著陪葬。二皇子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拿四皇子一脈和王氏一族開刀,謝虹伊如愿成了皇后,兩個人有情人終成眷屬,惡毒的王映雪遭了報應。
王映雪深吸一口氣:“臣女并不知二皇子殿下是被何人迷暈,臣女不會武功,沒有這個能耐迷暈二皇子殿下。我見那大理寺的人與異族人大打出手,當場誅殺數人,報的又是通敵叛國的罪名,便躲在偏房內,不敢輕舉妄動。等動亂過去,大理寺就下令所有人不得出入天香樓,所有人都要等候調查。我從偏房回到正房時,二皇子殿下就已經在房內昏睡。臣女不才,與二皇子殿下有過幾面之緣,雖然二皇子著裝低調,故意隱藏身份,但臣女還是認出來了,所以一直不敢驚擾。”
王映雪微微抬頭,想透過余光觀察李成祉的反應,不料直直對上那犀利的眼神。
李成祉伸手玩味地托起王映雪的下巴,強迫王映雪抬頭正視他。
李成祉的臉靠的越來越近,王映雪似乎可以感受到李成祉呼出的氣息。
李成祉眼中充滿了殺氣,語氣十分冰冷:“你最好一個字都不要撒謊,否則你十條命都不夠。”
王映雪努力對上那攝人的眼神:“臣女不敢說謊,臣女起初也覺得事情不簡單,想等二皇子殿下自然醒了以后再作打算,只是臣女聽聞窗外的動靜,看來人個個身騎高馬,一臉威嚴,知道事情不妙,才出此下策先用水潑醒殿下。請殿下恕罪。”
李成祉仔細打量著王映雪的臉,看著王映雪的神情總算緩和了下來,問道:“你說你是禮部尚書的女兒?”
王映雪不卑不亢地回道:“臣女正是禮部尚書王道遠的女兒,王映雪。”
李成祉收回手,眉頭鎖的更深了。此刻,已經可以清楚地聽到眾人上樓的聲音,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王映雪,你可知,你給本王惹了多大的麻煩?”
王映雪俯身將頭磕在地上:“臣女有罪,愿將功補罪。”
李成祉見此,露出了玩味的笑,語氣中滿是諷刺:“找本王麻煩的人都堵到門口了,你拿什么將功補罪?”
王映雪沒有抬頭:“二皇子殿下若是信的過臣女,臣女倒是有一計,但是需要殿下配合。”
李成祉臉上露出好奇之色,嘴角不由上揚:“你有什么計策,說來聽聽。”
王映雪聽著外面的人馬上要破門而入,心中一急,也顧不上那么多了,從地上爬起來,搶著一步將李成祉往床上推:“來不及了,臣女需要二皇子殿下裝睡,等臣女與他們周旋,到時殿下自然一切都會明白。”
李成祉本來僵直的身體,怎么也推不動,看王映雪緊張的神色,嚴肅的表情,于是自己上床躺著,閉眼假寐。
王映雪看男人閉上眼,濃密的眉毛,長長的睫毛,臉上和頭發上還濕漉漉地掛著水珠,不由拿起袖子去擦。李成祉的眉毛微微動了動,到底還是沒有反抗。
王映雪剛剛在床邊上坐下,幾個穿著官服的人便將門破開,先前騎著高馬的兩人在一眾官兵的簇擁下進來。
王映雪故做生氣地提高語調,對著云兒道:“這還要把人關到什么時候?已經昏睡了這么久了,怕不是中了什么毒吧,也沒辦法請大夫過來看看,這萬一出了人命可如何是好!”
云兒的腦子完全不夠用,這一下子又涌進來那么多人,嚇的不知所措,幾乎帶著哭腔:“小姐,你別再嚇我了……”
王映雪也不起身,也不看那涌進來的眾人,冷冷道:“各位官爺,小女子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勞得幾位爺這么興師動眾來抓我。”
前排的小兵看王映雪一副官家小姐做派,向前一步做了一揖:“小姐莫怪,大理寺和刑部辦案”。然后側身介紹道:“這位是大理寺少卿裴大人,這位是刑部尚書杜大人。”
王映雪聽聞起身,也回了一禮:“小女子是禮部尚書之女,見過二位大人,不知二位大人今天找小女子何事?”
杜大人臉上似笑非笑,捋了捋胡須:“原是道遠家的閨女,倒是出落的亭亭玉立,怎么,王家閨女不好好地在閨房待著,跑到這天香樓做什么?”
裴靖到底年輕一些,不想套這些近乎,上前一步,目光直接往床上探:“那床上躺著的是什么人?你莫不是和什么男子私會吧?”
王映雪看眼前的兩人一副胸有成竹,人贓并獲的樣子,故意笑出了聲:“裴大人,話可不能亂說,你不止誣陷了小女子的清白,還污了殿下的聲譽,你如何擔待得起”。
裴靖聞言,一臉表情復雜,心里不覺好笑,這王家女真是蠢,不等他們調查,倒是自己上趕著報名,于是不屑道:“早聽聞王家女兒心儀二皇子殿下,沒想到真做了這樣齷蹉的事。”
王映雪冷笑一聲:“杜大人,你得作個人證,我剛剛哪有提起什么二皇子,我只說了殿下,當今圣上七個皇子,人人都稱殿下,怎知這躺著的必然是二皇子殿下。這裴大人也不上來做個盤查,一來就說小女子心儀二皇子殿下,敢問裴大人是從何處聽聞?為何那么肯定就認準了這床上躺著的就是二皇子殿下?”
裴靖臉上露出尷尬,聞言就要上前要查驗,卻被王映雪側身擋下。裴靖臉上露出不滿,不耐煩道:“你一介女流,難道要妨礙本官辦案嗎?”
王映雪不肯退讓,繼續道:“既然裴大人要辦案,今又來了那么多官爺,在場的都得給小女子做個見證。你們官爺興師動眾地一早來盤查,似乎算準了我這房內必然藏著個男人,你們收的是誰人的信?昨個,天香樓動靜那么大,一出事就封鎖了所有人進出,小女子只是照舊來天香樓看棋,并不打算在天香樓留宿,是你們辦的差事,讓小女子被迫留宿在這天香樓。至于這床上的男人,你們一口咬定是二皇子殿下嗎?我一開始還不確定,只是看你們動靜那么大,肯定不是為了小女子而來,又看此男子雖衣著普通,但貴氣非凡,大抵是皇子,才出言試探。”
裴靖一時語塞,臉上已經露出了一抹怒色,心里盤算著,這淑妃娘娘不是說王家女兒會全力配合的嗎?怎么眼前這女子這般能言善辯,處處阻撓。裴靖雖然還沒理清楚當前的情況,但是眼下重要的是要給二皇子定罪,于是伸手要推王映雪,被王映雪避過。
王映雪厲聲道:“大膽!裴大人,你可知罪!”
裴靖被王映雪這突然的一聲干擾,硬是愣在了原地。說話間,王映雪已經在眾人的詫異中跪下,對著床行了一大禮:“臣女有眼不識二皇子殿下,言語多有冒犯。昨天,天香樓出事以后,臣女發現房內多了一個昏睡的男子,又驚又怕,于是不敢再回房內,今晨得二皇子點撥才知道事情的梗概,于是商量將計就計引出這背后搗鬼之人。”說到這里,王映雪故意提高音量:“二皇子殿下,現在你可知這幕后搗鬼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