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叔萬分焦急,縱馬往驛站的方向趕,還沒有走多遠,迎面碰上了張之意的車馬。忠叔見對面的車馬像是官家的人,又見人人佩劍,心下一橫,騎馬攔住了對方,一下馬,便率眾家仆齊齊跪下。
忠叔將頭磕在地上,大聲道:“我乃禮部尚書府的家仆,剛剛在官道上遇到馬賊,我家小姐大義,為了救我等,甘愿陷入賊窩。事情緊急,懇求諸位少俠解救,我尚書府定有重謝!”
七月見前面十數人都跪于地上,又聽忠叔所言,便靠近馬車問道:“公子,這事我們管不管?”
張之意坐在馬車內,并未說話。七月臉上有些猶豫,正欲上前打發眾人,卻見忠叔已經老淚縱橫,心有不忍,掀起車簾,道:“公子,我看這些人不像說假。”
張之意從馬車上下來,一手別在身后,一手握著青玄劍,側身而立,問道:“對方多少人馬?離去多久?”
忠叔仍然跪于地上,沙啞著聲音,道:“對方約莫三十幾人,有些持刀,有些持其他各式兵器,劫持了馬車財物,離去不到一個時辰。”
張之意思索了片刻,上前將忠叔扶起,道:“老人家,請起,你的人馬加上我的人馬,現在去追,估計還能追上。”
忠叔滿臉感激:“謝少俠相助,我們王家上下感激涕零。”
張之意,轉過身去,對七月道:“馬車留下,你負責留守,其他人等,隨我去追馬賊。”說罷,翻身上馬。
忠叔趕緊指揮其他人上馬跟隨,一齊朝馬賊的方向追去,很快眾人就到了之前中埋伏的地方。由于昨夜下雨,路上泥濘,一路上都留下了馬蹄和車轍痕跡。
另一處,王映雪欲從馬賊處掙脫,便假意道:“當家的,本姑娘坐慣了馬車,既然遲早是你的人,還是讓我們姐妹坐馬車。你們這么多人,難道還怕我們兩個小女子飛了不成?”
領頭的馬賊看著王映雪,一臉淫笑,將臉貼近,被王映雪躲開,又欲親近,道:“美人要坐馬車,便坐馬車,我抱你上去。”說完,將王映雪抱上了馬車,又對駕車的弟兄道:“小心些,別顛著你們夫人。”
云兒也趕緊跟著上馬車,二人在車內相互依偎。云兒哽咽道:“小姐,我們現在該怎么辦,真的跟著這群賊人去山寨嗎?”
王映雪壓低聲音:“只能希望忠叔能夠快些找到救兵,我們盡量拖延時間。”說罷,攬過云兒的肩膀,心想:萬不可被這些馬賊糟蹋,若是情急,就自戕重開,只是沒想到這次會這么快就要重來一遍。
一群馬賊圍著馬車,并拉著眾多行李,向流云寨方向前進,約莫走了一個時辰左右,王映雪聽聞外面的馬賊道:“當家的,再不到半時辰就可以到山寨了,今天真是收獲頗豐,還得了兩個小美人。”
領頭的馬賊,笑道:“今天兄弟們辛苦了,所有財物見著有份,回去大塊吃肉大口喝酒!”
王映雪心中越發焦慮,若是進了這山寨,再想被營救,難度就大了許多,只好暗暗祈禱忠叔能夠再快一些。王映雪掀起車簾一道縫,觀察外面的情況,看到不遠處有一小溪,心下另有盤算,故意將馬車上的水壺打翻,將里面的水倒干凈,然后用眼神示意云兒。云兒立刻便明白了過來,壯著膽子道:“停車!停車!”
領頭的馬賊聽到云兒的聲音,揮手示意眾人停下,然后驅馬到馬車旁,問道:“美人,又怎么了?”
云兒掀起車簾,道:“我們渴了,我看附近就有溪水,我給我們小姐打水去,不耽誤功夫。”說完,欲下車去。卻被車夫攔住,那車夫眼神示意領頭的馬賊,又奪過云兒手中的水壺,道:“大當家的,不如稍作修整,大家都喝口水,我去打水。”
領頭的馬賊也覺得在理,便道:“兄弟們,原地休息!六子,你和五兒去打水。”
云兒退回馬車內,輕聲道:“小姐,我們這樣拖延不了多久。”王映雪自然明白,只是眼下能夠拖延一刻是一刻。
就在馬賊休息的時刻,遠處傳來了馬蹄聲音,由遠及近,聽聲音來人還不少。其中一馬賊道:“當家的,你聽這馬蹄聲。不好!可能是追兵!”領頭的馬賊眉頭一皺,心里暗罵一句:“就不該放那些人走,直接殺了干凈。”這么想著,拔出腰間配刀,對著眾兄弟喝道:“弟兄們,都把手里家伙拿穩了!老二,你趕著馬車先走,其他兄弟在此處攔截。我倒要看看,這煮熟的鴨子能不能飛嘍!”
王映雪心中又燃起了希望,正竊喜,馬車突然起動,身子不穩,一頭磕在了車窗上。顧不上疼痛,王映雪掀起車簾向后望去,看到遠處烏泱泱的人馬,而領頭的正是忠叔。忠叔的人馬與攔截的馬賊纏斗在一起,而王映雪的馬車一路疾馳。云兒心中焦急,道:“小姐,我們怎么辦?”
王映雪:“云兒,先前聽那些賊人說,不到半個時辰就可以到達山寨,按照現在這速度,估計更快。若是我們進了山寨,山寨中又有留守的賊人,借著地勢,恐怕忠叔再要救我們就難了。”
云兒點點頭,身子不自主地隨著疾馳的馬車晃動,只能用力抓住車窗。
王映雪的目光忽然落到駕車的馬夫身上,心想:若是趁著馬夫不備,將其推下車去,不死也殘。于是用手指了指馬夫,又做了一個推的手勢。云兒點頭,主仆二人悄悄摸摸地向馬夫靠近。王映雪一個眼神,二人合力去推那馬夫,只是不巧剛好車子顛簸,云兒的手推歪了,只碰到馬夫的肩膀,王映雪一人之力不能將馬夫推下車去。
馬夫感受到二人用意,目露兇光,大罵一聲:“賤人!”然后一手持韁繩,一手抓住云兒,順勢用力,便將云兒拉下馬車。
王映雪對這場面始料不及,只好退回馬車內,半個身子探出車窗,喊道:“云兒!云兒!”只見云兒跌落馬車,翻滾了幾下,不再動彈。王映雪不愿坐以待斃,抄起馬車內的所有趁手的東西就向馬夫砸去。馬夫對這一連串的攻擊躲避不及,手上韁繩越拉越緊,導致馬匹失控狂奔,當在一狹窄之處,馬車的一側車輪撞擊山石,導致側翻,馬夫只好跳車。失控的馬兒還在繼續往前奔跑,馬車車廂摩擦著山石,王映雪感覺身子不受控制,只好用手牢牢抓住車門,等到速度漸漸降下來時,才用盡全身力氣,從馬車上跳下。王映雪手肘和肩膀先落地,一個翻滾,重重摔在地上,起初還感受不到疼痛,等到從地上踉蹌地站起來時,才感受到肩膀和手肘火辣辣的疼痛。
王映雪剛想檢查一下手肘的傷勢,卻見那馬夫持刀正向自己一步步走來。王映雪感受到了對方明顯的殺氣,本能地向后退,心想:等來了救兵,卻還是要命喪于此,真是天要亡我!
正當絕望之際,一個熟悉的身影策馬而來,王映雪怔怔地望著那熟悉的身影,眼淚不自主地流了出來。王映雪想過無數次重逢的場景:我的阿意再一次騎著馬向我奔赴而來,猶如天神降臨,俯身將我穩穩地拽上馬,我的阿意溫柔地對我說:姑娘,別怕。
張之意身著青衫,手握青玄劍,一劍便斬殺了馬夫,行云流水地將青玄劍回鞘,右手略微拉緊韁繩,隨著馬一聲嘶鳴,穩穩停在了王映雪的身側。
張之意居高臨下,望著眼前的女子,但見女子滿臉淚痕,身上白衣沾滿了塵土,脖子上一道刺目的血痕,心中也生憐惜,伸出手道:“姑娘,在下來遲。”
王映雪眼中噙滿淚水,似有千言萬語,但是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只將自己的手伸向張之意。張之意將王映雪拉上馬,二人同乘一騎。等到二人到達纏斗之處,馬賊已經基本被控制,除了被當場斬殺的,還有其他人均被繳了械,跪于地上。
忠叔見王映雪安然,心中石頭落地,連連上前道:“多謝少俠相救!”說罷,將王映雪從馬上攙扶下來,又問道:“小姐,可還好?”
王映雪回道:“忠叔,我沒事,快去看看云兒。”
忠叔便帶著幾名隨從往云兒摔落之處查看。此時,王映雪仍然心有余悸,目光又不自覺落在張之意身上,正欲喚一聲阿意,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只道:“多謝…..公子相救!”
張之意騎在馬上,淡淡道:“姑娘不必客氣,舉手之勞。”
張之意的一隨從,上前道:“公子,這些馬賊怎么處置?”
張之意:“交給當地官府處理。”
王映雪聞言,心想:若是交給官府,京城之中定會很快知曉禮部尚書嫡女被馬賊所劫,這樣有辱門庭,父親也要被人戳脊梁骨。想到這里,便又輕輕喚了一聲:“公子。”
張之意回頭問道:“姑娘何事?”
王映雪行了一禮,道:“公子,小女子有一事相求。”
張之意眼神示意王映雪繼續說,卻又見王映雪一副欲言又止,十分為難的表情,便下馬,近身,道:“姑娘但說無妨。”
王映雪:“公子,此次我落入馬賊手中,幸得公子及時相救,才能全身而退。只是人多口雜,若是這些人落在了官府手里,官差一定會徹查,到時我的身份便人人皆知。你可知女子最重名節,我的這番遭遇傳回京城,只會落人口實,百口莫辯,有辱門庭。所以…….”
張之意打斷道:“所以,姑娘不希望我報官?那依姑娘所見,這些人應當如何處置?”
王映雪思索了片刻,走到領頭的馬賊面前:“當家的,你之前雖然劫我車馬,但仍心存一絲善念,并未傷我們性命,也算遵守諾言。我若是現在為你求情,你會如何?”
領頭的馬賊跪于地上,雙手被束縛,早沒了先前的威風,見王映雪這么問,心中又燃起了一絲希望,連忙道:“若姑娘求情,饒我們兄弟不死,我們兄弟起誓,不再擾民劫財。若為此誓……”
王映雪上前一步,問道:“若違此誓,當如何?”
領頭的馬賊:“我等天打雷劈,斷子絕孫,不得好死!”
王映雪:“好!記住你的誓言!”
王映雪轉身,又作了一揖,對張之意道:“公子,可否饒他們不死?”
張之意面露一絲猶豫,又打量了王映雪一番,回道:“可以。”
忠叔將云兒抱起,又著其他人清點了被劫走的財物,回稟道:“小姐,云兒只是昏倒了,并無大礙。我們除了損失一輛馬車,其他財物都在。”
王映雪點點頭:“現在云兒昏迷,不宜騎馬,我們到下一處驛站才可以重新置辦馬車,這…..”
張之意聞言,問道:“你們此行去往何處?”
忠叔回道:“公子,我們此去滄海城,我家小姐去見在圣賢書院求學的少爺。”
張之意嘴角微微一笑,道:“那真是巧合,我們也是去滄海城的圣賢書院,既然你們少爺在圣賢書院求學,想來應該是我的學生。不如一路結伴同行,也好有個照應。”
忠叔臉上藏不住的喜悅,道:“若是有公子一路同行,那前路就安全了。”
張之意:“我見二位姑娘都受了傷,在下的馬車就在不遠處,姑娘可以乘我的馬車。”
王映雪輕舒一口氣,回道:“多謝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