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映雪只覺胃里翻騰,一陣陣惡心,恨不得將臉上搓一層皮下來。等到天色昏暗下來,王映雪眼神示意那小兵,自己則悄摸著往佛像后走。那小兵得了暗示,也故意避開眾人,偷偷往佛像后面去,見到王映雪已經等在了那里,便迫不及待地往上撲,被王映雪側身躲過。王映雪指了指手上的鐐銬,輕聲道:“急什么?”
那小兵淫笑著,一邊向王映雪靠近,一邊去拿腰間的鑰匙。王映雪等到那小兵將鐐銬打開,一個側身閃至那小兵身后,接著就用鐐銬順勢勒住了小兵的脖子。王映雪使出了所有的力氣,直到那小兵沒有了動靜才放手。畢竟是第一次殺人,王映雪的心砰砰狂跳,手還在不住地發抖。廟外狂風驟雨,電閃雷鳴,掩蓋了佛像后的動靜,又因為王映雪突襲,那小兵來不及發出聲響便一命嗚呼。
王道遠目光一直追隨著王映雪,見她故意將一小兵引至佛像后,又許久沒有出來,不免擔心。王映雪取下小兵腰間的鑰匙,又將小兵的尸體藏在草垛下,做完這些才從佛像后悄悄出來。王映雪來到王道遠身邊,用鑰匙打開了其鐐銬,又暗示其他族人,紛紛用鑰匙打開各自的鐐銬。王道遠在王映雪耳邊有些擔心地問道:“雪兒,那個小兵有沒有……”
王映雪低聲回道:“已經被我殺了,藏在草垛下。”
王道遠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雪兒,你這么做太冒險了。”
領頭的官差見王映雪與王道遠交頭接耳,便揮了一鞭子過來,正抽在了王道遠的背上,語氣中滿是鄙夷:“聊什么聊,等到了閻王殿,有的是時間聊。”
王映雪見王道遠背上的血痕,狠狠瞪了那官差一眼,眼神中帶著幾分殺氣。領頭的官差見王映雪的眼神不似從前,竟然有些凌冽,罵道:“看什么看!”
王映雪收回目光,很快天色便完全暗了下來。王映雪不敢放松警惕,借著輕功,悄悄攀到了房梁上,從上觀察下面的動靜。
其中一個官差終于發現少了一人,問道:“誒,兄弟們,孫立那小子去哪里了?”
其他幾人搖搖頭,一人回道:“這小子消失有一會了。”
領頭的官差:“你不覺得還少了一個人嗎?”
一人回道:“那個小娘子,也不見了?”
領頭的官差怒道:“這孫子,敢在老子眼皮下耍小聰明,敢獨占,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其中一官差點燃了一個火折子,便在人群中搜索,找了半天,果然沒有見到這二人。王映雪在梁上將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知道這么下去,早晚會找到佛像后面去,心里急著思索對策。王映雪心里盤算著: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武功對付這幾人是否有勝算?畢竟練了那么久的劍,卻鮮有實戰,更何況現在聽雨劍也不在身邊。正猶豫要不要出手時,只聽那官差持刀架于王道遠的脖子上,威脅道:“你女兒去哪里了?”
王道遠怒道:“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明明是你們的人將小女擄走,這么久未回,反倒質問老夫,簡直豈有此理!”
那官差又對著其他人喝道:“都給老子醒醒,有誰見過那小娘子的,都給老子站起來?”接著又道:“若是有欺瞞不報的,老子送你們提早去見閻王!”
眾人面面相覷,都不愿意站出來。那官差見眾人都不做聲,怒氣更甚,抬手就殺了其中一個仆人。王道遠見此怒目圓睜,罵道:“目無王法!簡直目無王法!”
那官差一腳踹到王道遠的胸口,罵道:“你以為你現在是什么身份!在這里,老子就是天!老子就是王法!”
王映雪擔心王道遠,欲下去相救,但又不是時機,思索片刻,將手上的鐐銬奮力甩到那佛像之后,鐐銬重重砸到墻上,發出了一聲悶響。幾個官差都被聲音吸引,跑到了佛像之后查看。王映雪趕緊從梁上下來,從草垛中摸出了之前藏著的那小兵的佩刀,施展輕功躍到石像上,從背后突襲,霎那間便抹了兩個小兵的脖子,然后又隱在佛像一側。
那兩小兵還來不及叫喚便被一刀封喉,只聽著氣管的出氣聲,以及動脈噴血的聲音,在這風雨之夜,顯得異常詭異。隨著那兩個小兵倒地,嚇得其他幾人大叫一聲。其中膽子小的,顫顫巍巍地道:“有鬼啊!有鬼!”領頭的官差搶過火折子,對著那倒地的小兵照過去,見二人身子還在微微抽搐,地上一片血漬,雖然內心有些恐懼,還是壯了壯膽子,罵道:“什么人?裝神弄鬼!”
剩余的三個官差背靠著圍成一圈,警惕地望著周圍。王映雪在暗處觀察,等待時機擊殺三人。恰在此時,一道閃電刺破天空,三人中的一人分了心,嚇得哆嗦,王映雪從佛像側躍出,提刀便向那人砍去,王映雪躍出的那一刻,被領頭官差發覺,那人立馬揮刀抵擋,導致王映雪的刀偏了幾分,只砍斷了拿火折子士兵的手,火折子掉落在草垛上,瞬間點燃草垛。火光一下子照亮周圍,王映雪自知躲避無用,便直直站在燃起的草垛之后,眼中隱隱的殺氣,臉上竟然絲毫沒有懼色。
領頭的官差看清了王映雪的面容,怒道:“原來是你?!”
王映雪冷笑了一聲,道:“覺得意外?我猜,你得了謝允的指示,本來就要在途中對我們這些人下手,只是沒想到我比你先動手了。”
領頭官差冷冷道:“你怎么知道?”
王映雪:“這些你已經沒有必要知道了。”說話見,提刀挑起面前燃起的草垛,向對面二人丟去,趁著二人躲閃之際,連連出招,又殺一人,看著斷臂的小兵在地上掙扎,直接跨過。現在有一戰之力的只剩下領頭的官差,那官差見王映雪一柔弱女子,連殺數人,刀刀凌厲,一看便是常年習武之人,也來不及驚訝,便向外逃奔去。只是剛走出幾步,便被王氏一族的人團團圍住,那官差見眾人都紛紛將手上的鐐銬扔下,臉上終于露出了恐懼之色。
王映雪走在那領頭的官差身后,冷冷道:“此行根本就沒有往塞北走,若我猜得不錯,在到達宣城之前,你就要將我們這些人殺盡。蒼天有眼,突降大雨,讓我們困于這破廟之內,好讓你們這些賊人都無處遁形。”
王映雪的話音剛落,憤怒的王氏族人便一齊上前,混亂之中,將那官差活活打死。王映雪見這場面,又對眾人道:“既然天不亡我,以后的路,諸位保重!”眾人紛紛跪謝。
正在此時,一人一馬來到廟前,眾人大驚,王映雪借著燃起的火光,看清那人的面容,竟然是張之意,不覺問道:“你怎么會在這里?”
張之意見到王映雪身著囚服,身后跟著一眾老弱婦孺,面露堅毅之色,單手持刀,刀上染血,站在這燃起的火光之前,心中感慨萬分,道:“映雪,我來遲了。”
張之意從馬上下來,正欲上前,王映雪不覺后退了幾步,又對眾人道:“不要怕,是自己人。”
張之意看著廟內光景,自然什么都明白了,臉上除了疼惜,更多了一份震驚,心想:他的阿雪,再也不是初見時柔弱的模樣,到底是經歷了什么,才能如此果斷決絕。
張之意也不多問,協助王映雪處理了廟內尸首,待雨停時,又將部分財物分發給眾人,遣散眾人離去。等到只剩下王映雪,以及其父母之后,張之意才拉著王映雪的手,輕聲道:“映雪,我有話對你說。”
王映雪也不再抗拒,自見到張之意那一刻,便什么都明白了,道:“你要說的我都知道,等我們進了宣城再說不遲。”
張之意將馬匹變賣,置辦了一輛馬車,載著三人往宣城去。王道遠見張之意器宇軒昂,又似與王映雪相熟,便問道:“雪兒,那位少俠是何人?”
王映雪回道:“他是鎮遠將軍張業的次子,張之意。我們在去齊魯的途中相識,張公子救過我幾次,也是子晉的三師叔。”
王道遠捋了捋胡須,道:“原來如此。”
王夫人對張之意頗為滿意,道:“雪兒,我見這張公子千里迢迢追來,似對你一往情深。”
王映雪不知駕車的張之意是否聽到了車內的談話,故意回道:“母親,這張公子怎么想我不知道。我們現在還是逃犯,張公子暗中相救已是十分為難,等到了宣城,我另有打算。”
張之意聽得車內的對話,知王映雪并未打算依靠自己,心中不免有些失落。王映雪望著張之意的背影,心中情緒再難壓抑,心想:阿意,你出現之時,我便明白你的心意,只是我父母在此,不好過多表露,待我安頓好父母,一定細細聽你訴說。
等到了宣城,王映雪以及其父母換了身上的囚服,才下車去,入住客棧后,王映雪才找到機會與張之意單獨見面。張之意心中千般思緒,又有千言萬語要訴,剛想開口,王映雪便撲入懷中。張之意先是一愣,然后緊緊抱住王映雪:“阿雪,我好想你。”
王映雪:“阿意,你是不是有很多話要說,很多話要問我?”
張之意點點頭:“兩年前在圣賢書院,你中了燃情香,我以為你是有意撩撥,才將你推開,并不是我對你無情。正是我太在意你了,才不愿意你用這樣的方式接近我。”
王映雪嘆了一口氣,道:“原是這樣,我說我那天怎么昏昏沉沉,燥熱難耐,我本來就對你有情,情難自控,卻被你狠心推在地上,還出言告誡。以為你對我厭惡,便與你保持距離。更何況,我沒告訴你,我去齊魯實際是為了逃避婚約。”
張之意:“我知道。”
王映雪驚訝:“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張之意:“你下山回京之后,我一路追著你回到京城,還沒機會找你解釋清楚,便得知你要嫁給二皇子的消息。”
王映雪又嘆了一口氣道:“我不是有意要騙你的,我與二皇子的婚約本就是一個迫不得已的陰謀,淑妃娘娘借我打壓二皇子。我本以為我逃避婚期,事情會有轉圜余地,我兩年未見父母,又聽子晉說我父親親自來圣賢書院尋我,怕家中變故,才急急回京。只是我前腳剛回家,后腳便來了圣旨,淑妃娘娘怕我再逃,專門派了宮中禁軍守衛尚書府。”
張之意:“這些我都知道。我以為你我之間再無可能,直到我聽聞你被太子休棄,王氏一族流放塞北。我一路追往塞北,卻遲遲不見你的蹤跡,多方打探才知,你們是往西邊去的。好在我們還是遇到了,好在,你一切安好。”
王映雪點點頭,靠在張之意的懷中,才真正覺得放松下來,自此之后終于又有了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