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映雪眼神中滿是不忍，解釋道：“我沒想利用你。我是把你當很重要的人…..”

顧延風眼眸中布滿血絲，苦笑一聲，道：“滿口謊言！看來是我一廂情愿了。我還以為師妹對我會有一絲絲情誼。”

王映雪見顧延風如此，立刻明白了顧延風為何處處針對張之意，又想著之前故意撩撥顧延風的種種，忙道：“師兄，對不起，我以為你從未對我……所以才會在你面前肆無忌憚，回歸本真。”

顧延風冷笑道：“好一個肆無忌憚，回歸本真！你不該來撩撥我，不應該嫁給我。事到如此，你讓我如何放手，如何當作這一切都未發生過？”

王映雪自知理虧，便只好沉默。

顧延風見王映雪沉默，便上前一步，將王映雪攬入懷中，用乞求的語氣道：“映雪，你不要對我那么殘忍，我做不到放你走。”

王映雪腦子混亂，被顧延風抱著，也不掙扎，身子是誠實的，她不抗拒他。王映雪忽然覺得自己對顧延風有所虧欠，只是這動搖的心意，又覺得自己對不起張之意。王映雪幾乎都快要忘記自己是穿書過來的，在這個世界待的越久，就變得越來越別扭，潛移默化之中接受了這些古人的價值觀。

顧延風見王映雪不反抗，乖順地讓自己抱著，心中憤懣嫉妒之情也消了許多，心里想著：映雪，以前的我不追究，只問以后。

二人就那么抱著許久，直到可汗的人來報，催促顧延風去議事。顧延風才對著王映雪道：“你等我回來。”

王映雪點點頭，看著顧延風離去，心中又擔心張之意的安危。王映雪在房內走動，只是越走就越是心煩，滿腦子都是張之意的身影，他的落寞，他的悲痛，王映雪覺得心臟處疼痛，不覺捂著胸口，大口地喘著氣，心里想著：不行，我一定要見到阿意，和他說清楚，讓他活著，有希望地活著。王映雪快步往門口走去，只是剛到門口便被兩個婢女攔下。

王映雪冷聲道：“讓開！”

兩個婢女得了顧延風的命令在外把守，自然不肯退讓。王映雪心中焦急，也顧不上許多，快速出招將二人打暈，然后將兩個婢女拖至房內，又換上其中一個婢女的衣服，腰上別著聽雨劍，正欲離去，又想起顧延風，提筆便留了一封書信。

延風：

抱歉，我又要食言了。直至此時，我已經無法欺騙自己對你無情，只是我與張之意之間有約在先，我無法放下他留在你的身邊。忘了我吧，對不起，此生我不負他人，唯負你。

王映雪將第一次見顧延風時拔下的玉簪也一并留下，她這次來塞北時，早就預謀了與顧延風的相遇，所以才將這玉簪帶在身邊，現在是時候物歸原主了。

王映雪打開房門，背影蕭瑟，遲疑一會，終是消失在這院落之中。王映雪不知要到何處去尋張之意，心臟傳來的隱痛時時刺激著她，讓她前行的步履更加堅決，王映雪的眼角緩緩落下淚來，喃喃自語道：“阿意，你在哪里？”

正當沒有頭緒時，前方迎面過來一群衛兵，王映雪連忙躲在一側，低頭，等待那些衛兵從身旁走過。見那些衛兵遠去，這才施展輕功攀上圍墻，又借著圍墻翻上屋檐，目光緊緊追蹤著那些衛兵。王映雪看著那些衛兵到達一處西側的獨立院子，便將院子里里外外圍著，心里想著：什么人需要那么多衛兵把守？只一瞬，眼眸中便又有了光亮，自言道：“阿意，他一定在那里。”

王映雪四顧無人，便踩著屋檐慢慢摸到那處院子，只是這院子里里外外都是守衛，根本沒有辦法進去。王映雪蹲守在屋頂上，輕輕掀開一片瓦向屋內望去，果然看到了張之意的身影，只見張之意面容蒼白，無一點血色，雙眸暗淡，不見一點生機，頓覺心臟的疼痛又重了幾分。王映雪輕嘆一口氣，腳下瓦片發出極小的一聲響，守在院內的衛兵似乎也聽到了，紛紛往屋頂看，王映雪只能找到一處視覺盲區暫時隱匿。

張之意到底是習武之人，也聽到了屋頂的動靜，眸中閃過微光，心中又有了一絲希望，便故意一腳踹開門往外沖出去。張之意的動靜立刻引來了院子內守著的衛兵，張之意站在院子中間，看著自己被衛兵重重圍住，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道：“就憑你們，以為可以困住我？”又故意拖延時間，問道：“你們可汗打算什么時候見我？我還要在這里待多久？”

衛兵們哪里知道這些內情，只能沉默不說話，又不敢放松警惕，只能僵持著。就那么拖延了不到一刻鐘，張之意雙手負于身后，道：“一群蠻人！”便轉身回到了屋內。眾衛兵見張之意主動回到房內，這才散去。

張之意進到房內，關上門，輕輕喚了一聲：“阿雪，是你嗎？”

王映雪從屏風后緩緩走出，臉頰上早掛滿了淚水，哽咽道：“是我。”

張之意欲上前將王映雪攬入懷中，他有好多話想問，只是剛上前一步，王映雪便后退了一步，張之意眼中的光又慢慢暗了下去，問道：“阿雪，到底發生了什么，讓你對我如此冷淡？”

張之意見王映雪只是流淚，不言語，又道：“既然你選擇了別人，為何又來見我？”

王映雪欲言又止，嘴角動了動，猶豫了許久，才道：“阿意，我來是告訴你，你一定要活下去，活著回中原。”

張之意突然笑了起來，接著嘴角微微抽動，那雙暗淡的眸中落下淚來：“我寧愿我和父親一樣戰死沙場。阿雪，你讓我活下去，活著看著父親死，活著知道將軍府被抄沒。我本以為再見到你，可以和你一起，可是，我活著，活著見到你又嫁給了別人，活著，就為了聽你說那些絕情的話嗎？阿雪……”

王映雪眼中滿是悲痛，心中十分懊悔：阿意，對不起，我以為我是來救你的，沒想到讓你更加痛苦，也許是我錯了，我不該干預別人的人生，也許對于阿意來說，死亡才是解脫。王映雪開始懷疑，懷疑自己做這一切的意義是什么？

王映雪做了一個決定，對著張之意道：“阿意，我可以幫你解脫，讓一切重來。若是一切重來，你還愿意遇見我嗎？”

張之意被王映雪這沒來由的話說的一愣，賭氣背過身去，狠狠道：“若是一切重來，你還是這般絕情，我寧愿從未遇見你。”

王映雪嘴角忽然浮起一絲笑，腰間聽雨劍瞬間出鞘，狠狠地刺中心臟，血就那么滲出來，染紅了衣衫，王映雪覺得這一劍反而讓心中的疼痛減了幾分，心里想著：下輩子，算是下輩子吧，阿意，我不再來找你，我要你一世安安穩穩，長命百歲，子孫滿堂。王映雪一步一步，緩緩地向張之意走去，只是沒有走幾步便重重跌了下去，眼前變得模糊起來。

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等張之意回過神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太遲了，張之意瘋了一般向王映雪沖過去，跪在地上，將王映雪緊緊抱在懷里，眼淚如決堤的河，哽咽地問道：“阿雪，為什么？”

王映雪努力睜開眼，眼中帶著解脫的笑意，嘴角流出鮮血，滿嘴都是腥味，王映雪想要伸手去摸張之意的臉，可是實在沒有力氣，虛弱地說道：“阿意，對不起，你是不是恨我？恨我嫁給別人……”

張之意用手捂住王映雪的胸口，可是鮮血還是從指間不斷涌出來，張之意整個人都在發抖，道：“阿雪，我不恨你，我從來沒恨過你。你是為了我對不對？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王映雪努力擠出一絲笑，想要最后再看一眼張之意，就在這時，顧延風帶著人破門而入。

顧延風與可汗商議完事情便匆匆往院落趕，他心中隱隱不安，來到房門口，不見守衛的婢女時，心中已經開始擔憂，推門進去，看見婢女被人打昏，又見到書桌上的信，心中嫉妒憤恨。顧延風將信揉成一團，自言自語道：“映雪，我不會讓你有機會負我！”正欲起身，余光看到桌子上的白玉簪子，心中震驚，想著：這不是我之前的簪子？映雪要將簪子還我，是要與我兩清么？一邊想著，一邊匆匆往軟禁張之意的院子趕去。

顧延風闖入院中，推開門，卻看見張之意抱著奄奄一息的王映雪，原本的怒氣早就被這場景擊退，萬般悲痛升起，似乎是乞求地問道：“映雪，你寧愿死也不愿意放下張之意嗎？不愿留在我身邊嗎？”

王映雪將目光投向顧延風，眼淚滑落，用盡最后的力氣向著顧延風伸出手，輕輕喊了一句：“延風…..”

顧延風眼中淚光閃爍，趕忙上前握住王映雪的手，將耳朵湊在王映雪的嘴邊。

王映雪抿了抿唇，說了最后一句話：“對不起…..”

顧延風身子整個僵住，他最不愿聽到的，就是她說對不起。

王映雪感覺自己整個人都飄了起來，身子好輕好輕，她想著，原來死前真的會靈魂出竅，王映雪看著張之意痛苦的抱著自己，又看著顧延風，終于失去了所有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