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上吊瓶，錢錦又睡著了。李前進坐在邊上，看著她蒼白的臉，想起了以前他們一起回南新，她第一次見公公婆婆時，因為緊張也是這樣的臉色。

錢母進來時，就看到李前進盯著錢錦的臉看，心里是又喜又憂。喜的是李前進喜歡錢錦，憂的是不知道女兒能不能接受李前進。她不想女兒一個人孤獨終老。雖然有念念，但是丈夫的角色對女人終究不同。

第三天吊瓶線束后，兩個人沿著人行道慢慢地往回來。走到家門口，錢錦對李前進說：“前進，你再等等我?！?/p>

李前進把雙手按在錢錦的肩膀上：“好，多久我都等?！?/p>

南新房建項目完工后，吳心石新任項目經理的生態環保項目在九百公里外的贛江邊上，要先坐火車再坐汽車才能到達。

在去新項目的路上，中途轉車時，一行五人走進汽車站，錢錦看到第一輛車上貼著那個熟悉的N縣城名字。狹窄的街道，高大的香樟樹，郭偉給他買鮮花的小店，在她的眼前晃來晃去。她對同行的高大叔說：“大叔，我想去一趟月亮營。”

高大叔拍了拍接了假肢的那條腿：“錦錦，大叔的腿不爭氣，不然大叔就和你一起去了。你去吧，大叔找個地方住下，等你明天回來，我們還是一起走。多給那些好孩子燒點兒紙。好在他們在一起，還能互相照顧?！?/p>

乘坐汽車到了N縣城，找了一輛出租車，確定了要去的地點，司機不是很清楚，在尋呼臺里問有沒有人知道曾經的南社高速公路一標段項目部營地，有人回應。二十多分鐘后，司機站在錢錦面前，叫了一聲：“姐”。錢錦看了一會兒，才認出來是眼前這個胖胖的人是高玢。

看著錢錦拎著的紙錢，高玢問她：“晚上要返回縣城，還是在香樟鎮住下，我可以幫忙聯系賓館?！?/p>

錢錦說要返回縣城，問多少錢，高玢說那就回來再說吧。

錢錦來到曾經的月亮營駐地，眼前是一片雜草叢生的亂石崗，長著六棵柏樹。坐在月亮營原來的大門位置，望著遠處的香樟樹林，錢錦等著月亮在香樟樹后升起。

六個年輕人，埋骨深山中。多少年以后，還有人會記得他們嗎？

高玢坐在不遠處，等了她兩個多小時，看她燒完了紙錢，看她一個人坐在山上哭，看她跌跌撞撞地從半山腰下來。

把錢錦送回縣城，已經是凌晨一點多，錢錦第二次問多少錢，高玢說：“我在那個項目做過民工，也是泥石流的幸存者，你能回來看看，我心里很感謝，就不收費了。你放心，回去也請大家放心，每年清明，都會有人到那里祭奠，最近幾年，前進哥每年都來，我也每年都去。”

錢錦一晚上沒有睡著，第二天早晨坐汽車時，眼睛疼得睜不開，一路上閉著眼睛休息。同行的高大叔心里難過，知道錢錦心里同樣難過，一路上也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