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那是一個臘月的晚上,因為沒有月亮,外面看上去黑洞洞的。我因為老公不在家,早就習慣了早早關門睡覺的習慣,今天也不例外。晚上八點鐘左右,我哄睡了女兒,剛要吹蠟燭睡覺,就聽到門外有人在叫門:“海洋媳婦(我)在家嗎?我找你有點兒事”。一年中,這樣的話我聽到過無數次了,以為又是個要調戲我的野男人,就沒搭理他,吹蠟燭直接睡覺。沒想到,那個聲音還一直在響,有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意思,這讓我不禁有點兒擔心,畢竟男人的力氣比我大,真要是硬闖,我可怎么辦?
正當我坐在黑暗處思索辦法時,那個聲音突然變了,原來是個公鴨嗓,現在聽起來倒有點兒像我老公的聲音,我心中一激動,差點兒沒掉下淚來,可我不敢貿然去開門,我想多聽幾句確定好了再說。我老公是春天二月份走的,現在到了年底,他離開我近一年時間,這期間音訊全無,我用盡辦法都找不到人,突然聽到相似的聲音,我激動也很疑惑,他怎么不告訴我一聲就回來了?這時我還是沒動,只聽屋外的人說:“媳婦兒,快開門,是我回來了”,我這才確定,回來的人的確是我的老公,急忙點上蠟燭下地去給他開門。
把他迎進來后,借著屋里的燭光我終于有機會好好看看我的老公了。一年沒見,他的樣子變得我有點兒快認不出來了,頭發長的很長也沒理一理,胡子拉碴,身上的衣服很臟、很破,一雙膠皮鞋用鞋帶系在一起,掛在肩上,整個一副逃難像。不用說,他肯定是沒掙到錢回來的,手里空空的,禮物就更別提了。不過那些我不在乎,我不是個很物質、很虛榮的女人,我最大的心愿不是要住豪宅,做有錢人,而是想有個溫暖的家,家里有疼我的老公,有乖巧的孩子,這些才是我最在乎的。
我顧不上問他這一年來的情況,趕緊去給他熱飯,看他的樣子,估計也沒吃飯。我把剩的窩頭熱上,鍋下煮了幾個雞蛋,切完一盤咸菜,想想又給他做了個白菜粉條,看他吃得狼吞虎咽,我滿足又心疼,怎么弄成了這樣?
那一晚,我沒有詳細地去問他這一年的情況,早早地就睡下了,有了老公在身邊,我的心很踏實、很放心,睡得很香。我第一次從心底里生出對老公的依戀之情。
第二天起床后,我才開始詢問他的事。剛開始,他支支吾吾的不肯說實話,一會兒說到那里沒找到活干,一會兒又說那邊的人心黑,干了活不給錢,硬克扣他的血汗,甚至還說國家有政策,不讓伐木,他們伐的木頭都被沒收了.......我見他始終不肯說實話,就嚇唬他,說同村的人已經回來了,一會要去問。他一聽,知道瞞不住了,這才從兜里翻出一張紙遞給我,我識字不多,但紙上的那幾個字還有數字我還認識的,這個其實就是一個欠條,我老公打了一年的工,就拿回一張106塊錢的欠條。
握著這張幾乎無用的欠條,我問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和我說,這是他打工的老板寫給他的,因為老板手里一時發不出錢來,所以就寫了一張欠條給他,讓他等一等,等以后有錢了再按著欠條上的欠款還賬。這是個再敷衍不過的借口了,一個做木材生意的大老板會差這一百多塊錢,說出去誰信呢?反正我這個農村婦女是不相信的。我怎么也不能相信有人能這么做,要說老板欠員工欠了幾千、幾萬不還,這還有點譜,欠一百多塊錢不還,值得嗎?
見我不信,我老公又拿出他以往的那套說辭,詛咒發誓自己沒說謊,騙人的話就掰手指頭。他說那個老板也不是就欠他一個人的錢,干活到最后,那個老板卷錢跑時,好多人都被騙了,他這個情況還算好的呢。有幾個和他一起打工的,因為欠的太多拿不回來,一時想不開臥軌去了,因為都不認識,尸體也沒人給收,就那么簡單地埋了。說得我半信半疑,一時難以決斷,只能先這樣了。就這樣,一年的打工掙錢以分文沒有而告終,我對此只能認命,沒有什么話說,本來就是一個嘗試,失敗了也在情理之中。
既然出去打工的路行不通,我還是打算種地,有了老公的幫助,種地多少也能幫上點忙。這時,我忽然聽到一個讓我震驚的消息:原來我老公打工的那個老板沒跑,他是在說謊話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