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場的夏天很熱,每年的八月份,是林場一年中最炎熱的時候。天熱的時候,人們總會想出各種消暑、避暑的方法,在別處,很多人會到海邊,也有天天躲在屋里吹風扇的,我家基本上就是吃西瓜。
林場雖然不大,但也住了近萬人,雖說不產糧食、瓜果,但每隔一段時間就有小販開著三輪車來叫賣,有賣大米、白面的,有賣應季蔬菜、瓜果的,還有賣五金、種子等雜貨的。每次看到賣貨的三輪車停在路邊,好多媳婦、男人都會圍在車前,打聽打聽外面的新聞,問問現在米面等物品的行情,回家作為談資和家人、朋友分享。
我不愛湊熱鬧,但有時也會擠過去說兩句,問問價格,聊聊家常,時間久了,我就和賣東西的人認識了,我好些朋友當初都是通過這樣的方式認識的。我主動認識賣東西的小販是有目的的,因為我想試試從他們那里賒欠點兒糧食回來,將來有錢了再還給他們。我家那時經濟條件不好,孩子們正在長身體,吃得多,一袋糧食十天半月就見底,我再怎么節省也是徒勞。也是,我們吃的都是粗茶淡飯,一點不禁餓,孩子們這正是活潑好動,動腦讀書的時候,吃進肚子的那點營養哪夠啊?
起先小販們不肯賒糧食給我,怕到時會爛賬,后來見我挺實在的,又聽說了我家在這邊的情況,就同意賒糧給我,就這樣,我每次能賒回一袋大米或一袋面,讓家里不至于斷了炊。小販的三輪車一般一個月到兩個月來一次,我基本上在他下次來的時候就能想辦法還上,但也有例外的時候,比如正趕上孩子們要交學費,那時我就得多和人家說好話,請他再通融通融。小販們人很好,基本上沒說什么都同意了。
現在我來說說吃西瓜的事。每年夏天,賣西瓜的車都會準時出現在林場,賣瓜的小販開著大汽車過來,喇叭大聲叫著“西瓜、西瓜”。車在我們林場里慢慢地轉一圈,如果買的人多的話,它能多停一會兒,沒人買的話,它會直接開走,到下一個林場賣。西瓜是易壞品,摘下來又不及時賣出去的話,很容易爛在手里賠錢。
我的孩子們都愛吃西瓜,每次見到西瓜車賣瓜,都會湊上去看著,看到這家、那家買西瓜了,還會回來告訴我,其實也是想讓我給他們買個西瓜吃,只不過大多數時候我都裝聾作啞不出聲。有一回,正趕上傍晚,有個賣瓜的三輪車往回走,當時一車西瓜都賣光了,就剩下幾個小的、有點兒開裂的西瓜留在車上。見我的幾個孩子那么饞瓜,他就勸我都買下來,他給我便宜一點兒。最終,那些西瓜以一元一個的價格被我買下。
這下孩子們可高興了,他們長這么大第一次在家里見到這么多西瓜,真恨不得馬上都吃進肚里。我切了兩個給他們吃,孩子們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每塊西瓜吃得一點兒瓜瓤都沒剩。他們吃完兩個還想讓我再切一個,我怕他們晚上尿床,堅決不干。果不其然,半夜,小的孩子因為吃太多西瓜尿床了,害得我又得洗被單、床單。
吃西瓜時,我叮囑孩子們不要把西瓜皮白白扔掉,我有用處,他們很聽話,把西瓜皮都放到盆里。我等他們吃完,用小刀把硬硬的西瓜皮削去,用西瓜皮做成涼菜吃。孩子們沒吃過西瓜皮做的涼菜,覺得又脆又香,直夸我的手藝好,就這樣,我家的西瓜皮再沒扔過,都以這樣的方式進了肚。
后來,我還嘗試過做西瓜皮餡的包子呢!它的做法一點都不復雜,我把吃完的西瓜皮去皮,然后剁碎和成餡,最后包好上鍋蒸,做出來的包子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和一般的蔬菜包子不同。在困難的時候,我總是想盡一切辦法生存,凡是吃的東西,我總是想盡辦法利用,能不浪費就不浪費,雖然調料有限,可我也盡量把飯菜做得好吃點兒,讓他們吃得舒心。
現在家里已經很久沒有吃過西瓜皮做的涼菜和包子了,每年夏天吃完西瓜后,瓜皮就被我們隨手扔掉,看著還帶瓜瓤的西瓜皮,我總會不自覺地想起從前的困難時候。時代在變,我們的口味也變了,原來當成美味的東西,現在已經不想再吃,這是個進步還是退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些西瓜皮在我家最難的時候,給我們留下了難忘的回憶。現在好想再吃一次西瓜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