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從青松回來后，我們一家正式開始了在圖強的新生活。都說“離鄉人賤”，在外打拼不容易，樣樣算計不到就受窘，我們精打細算，卻總是缺吃少穿，讓人發愁。

孩子們已經在學校讀上書了，我心里的大石頭總算落了地，可三個孩子們費用好像個無底洞一般，怎么填也填不滿，為了他們能上學，我到處求人幫忙，生活上處處節省，可有時連幾十塊錢都拿不出來。孩子們最怕開學，因為開學了就得交學費，我家永遠都是最后一個交，每次收費，老師都得催一次又一次，孩子們當時恨不能把頭低到地上。我也怕開學，開學交不上錢，我還得腆著臉去找校長、老師幫忙，在別人面前把自己的難一次次說給別人聽，我真怕他們把我當成了祥林嫂。

有一回學校要收三塊五，我家連這點錢都拿不出，我只好告訴小女兒等等，過兩天再交，她到了學校后，和老師說過兩天再交，旁邊的同學詫異地問：“你家連這幾塊錢都沒有啊？”當時女兒是怎樣的表情我沒看見，但作為一個母親，我知道這句話對她的影響有多大，一個極度貧窮的家庭有時太傷害孩子的自尊心了。這件事過去了好久，可我一直記得女兒當時和我講這件事的樣子，我想她肯定也沒忘。

為了不讓孩子們經常遭受這種鄙視和奚落，我試著和左鄰右舍借錢，因為不太熟，所以也不敢借太多，每次借回來三十、五十，把難關過去就行，可這幾十塊也不是容易借來的。每回要去人家借錢，我總要提前收拾一下自己，其實當家庭主婦這么多年，我沒買過多少像樣的衣服和鞋子，可是畢竟是到別人家，多少也得像樣才行，灰頭土臉的太丟人，也不尊重人。收拾完后，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登了門。

如果運氣好的話，我能順利地借到錢回來，可大多數時候都是很波折的。借錢的次數多了，我一到別人家，不等我開口說話，人家就明白我的來意，頓時就不冷不熱的了。我裝作不知道，硬著頭皮坐在那兒和人家聊天，問問她家里的情況、地種得怎么樣、孩子的書讀得好不好……也不管人家回答得熱不熱心，就那么尷尬地說著話。

說了好半天話，對方總算有了點兒回應，同時也問問我的來意，我趁機和她提借錢的事兒。有的人家能借我點兒錢，讓我不空手回家，有的人家很生氣，責怪我總借錢卻不還錢，我對此無言以對。

記得有一次我和二女兒去林場程芬芳家借300塊錢，當時她正在家里吃飯，我說明來意后，她一句話也沒有，也不說借還是不借，弄得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待了一會，她突然哭了起來，說自己命苦，沒嫁個好丈夫，又說自己沒用，把家里過得窮得叮當響，說得我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

說起來傷心，這個程芬芳之前沒少在我家吃飯，我和我老公也沒少幫她家干活，劈柴、種地，只要她開口沒有不到的時候。平時她家辦事兒，我們家一回也沒拉下過，隨禮不說，還前前后后跟著忙活。當初用我們的時候，把“妹妹”“兄弟”掛在嘴邊，現在到我們求她的時候了，立馬就換了一張臉。這次事情后，我不愿意再和程芬芳來往了，覺得她太勢利眼，但我老公不在意，該幫忙還幫忙，就像沒事兒一樣，看他那副討好人家的樣子，我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這個程芬芳后來和她老公離婚了，孩子、房子都歸他老公，她基本上是凈身出戶。以她精明的性格，我總不肯相信她能這樣吃這樣的虧，想想林場的傳言或許未必是空穴來風。我聽鄰居說，程芬芳總嫌棄她老公掙錢少，自己偷偷地和一個本地的光棍好上了，那個光棍對她還算行，經常帶她下飯店不說，還給她不少錢花，這或許就她出軌的原因吧！可她畢竟有孩子、老公，做這樣的事被人戳脊梁骨，也讓家里人抬不起頭。何苦呢！

我們在圖強待到孩子們高中畢業。等到小女兒也考上大學時，二女兒就讓我們都搬到她那邊，彼此能有個照應。此時的圖強比前些年有了很大的改變，交通、醫療都有提高，想到又要去新地方重新開始，我們沒有答應，又在這里住了幾年，等到小女兒大學畢業找好工作才搬走。那時聽說程芬芳的相好因為喝酒太多死在酒店了，她又找了個老公。再后來，她的日子怎么樣，我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