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的日光在高樓的玻璃窗間被不斷反射,樓下是綠植繁茂、鋪滿整齊地磚的人行道,紅燈綠燈間歇明暗,人潮你來我往。
人頭攢動著的市中心,舉頭便是能將天空分裂開的高樓大廈。
市中心的廣告牌上正在循環播放著最新的生化疫苗廣告。上面一位白頭發的中年女性和她年輕的學生正在做著詳細的疫苗介紹。
大街小巷都張貼了一位好看得像是idol的男孩畫像,旁邊放著最新型號的黑酶果彈模型。
新聞節目預告正在播放——特邀嘉賓身材高大,和美麗的女主持人形成了鮮明對比。預告旁邊寫著幾個大字作為賣點——頂級庇護所的領導者!
樓下是人聲繁盛的鬧市,大廈頂樓,一墻之隔的玻璃房里,卻安靜的只能聽到呼吸機的聲音。
細細的塑料管里,營養液正穩定的輸送進一只枯瘦的手背里。
玻璃房外,站著三個男人正在吵架。
“我跟你們說過的事情你們怎么都不聽呢!如果被她發現了你要怎么圓!”一個稍年輕一點的人氣的腦袋上的頭發都炸起來了。
“說了等我來了我們再來商量,我的任務能讓她按照過去的路線往前走,現在你們兩個一個比一個著急,急著去見她,你以為我不急嗎!”
“這也不能怪我倆,你的世界沒有構架好,里面的人都沒看過熊出沒,我能怎么辦。”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黑發男人反駁到。
被抓著了痛點,男孩面色一緊,過了一會,他說:“我會修復的。”
此時,是喪尸爆發的七年后。
醫生們齊心協力研究出來血清之后,人類花了兩年時間將部分城市恢復到了和過去相差無幾的狀況。
大家各自分工重建,耕作,社會恢復運轉,學校重新開學,醫院接受病人,警衛隊維護治安。
所有人都安心下來,不用擔心第二天住所被喪尸入侵,失去家園。好像一切都和過去一樣了。
但有些人卻留在過去再也沒有醒來過。
“你干什么要緊急拔掉我的連接器,她之后如果找我,游戲里的‘我’說錯話了怎么辦。”黑發醫生的好像對男孩有不少不滿。
“還不是因為她發現了不對勁,不緊急過來找你們對口供,到時候穿幫了,她如果對這個世界不再產生信任,不愿意回憶起過去怎么辦?”
“你搞的世界里有不少bug啊,被她發現不也會出問題嗎?”
“可是這就是跟真實世界不一樣啊,構建世界的時間太少了,再不將她的意識投放進去,蘇醒的幾率會變小!而且我們對她過去就只知道這么多。你們也知道她對自己的過去透露的很少,我們幾乎是一無所知。”
“除了將開始設定在你們認識的那一天,帶她將過去全部重新來過一遍,我還有什么辦法能讓她回憶起過去?”
說到這,男孩沉默了,過了很久才補了一句,“我們的過去。”
三個男人一同陷入了悲痛里,氣氛都變了。
他們轉過身去,望向玻璃房里正平躺著的女孩。
她插著呼吸機,帶著一個頭盔所以只露出來了下半張臉。
她穿著病號服趟在恒溫箱里,皮膚慘白,身材枯瘦,哪里還有一點過去的活力與生命力。
“滿月……”黑發醫生扶著玻璃墻,死死咬住唇,轉頭問男孩,“把過去都過完,她什么時候會醒來?”
男孩回答,“不知道。也許她獲得了足夠的刺激,一個月就能醒來,但如果刺激不夠……咱們穩妥一點還是把所有關鍵事件都讓她再經歷一遍最好。”
“等經歷完,她一定會醒來嗎?”
“檢查是你做的,因為頭腦損傷變成植物人,記憶受損所以缺乏刺激無法蘇醒。這你不比我清楚?關鍵在于對她的刺激夠不夠。”
“醒來有什么用,如果她什么都不記得的話。”
突然,站在一旁的高大男人轉身離開了,他打開角落里的箱子,取出了里面的頭盔,帶上之后找了個椅子躺下,按了打開頭盔的按鈕,便不再動了。
“他已經準備進游戲了,你準備怎么辦?。”
“正好滿月出門了,我去看看我的那些培養皿的情況,你先去吧。我馬上來”
“好,你盡快,別被她發現,盡量和你離開的時候保持相同的行動。”男孩說,“還有,安矜言,你少干點和過去不一樣的事情,少說謊。
騙她你是他哥哥這種話,如果被她發現了你在說謊,你想過你在游戲里會被她怎么樣嗎?她昨天為了驗證什么,直接開槍打死了一個路過的士兵。
她過去曾經和你聊過的那些往事,你已經全都告訴她了,但凡她想起任何細節來質問你,如果你說不出來,你想過她會怎么想嗎?滿月這么多疑的性格,你最好穩妥點說話。
雖然死了可以重來,但這里的痛感可是100%”
安矜言走出去的的步伐停住了,他思考了一下打了個冷戰,然后心有余悸的說:“知道了。”
少年看著醫生推門出去了,自己則拿著頭盔趟到了一旁的沙發上,臨接入游戲的時候,他看了一眼玻璃房中正沉睡的女孩,“滿月姐姐,等我來。”
……
夜幕降臨,天氣晴朗。
滿月悠閑的坐在宿舍樓頂,她的狼正追著蟲子跑來跑去,玩得高興。
天臺好像很久沒人打理了,花園里種的景園此時已經雜草叢生,座椅日曬雨淋已經有點舊了,但不妨礙滿月她坐在這里看星星。
她手向后撐著,仰著頭望著布滿星辰的天空,雙腿交疊伸出去。她穿著一身舒適的休閑服,高興的哼著歌。
剛剛洗完澡,一頭黑發半干,夏日的晚風吹起她的劉海,她嘴里叼著一根綠草,正在為自己的新發現而感到開心。
咚咚咚。
突然,天臺的門響了。她沒有回頭也知道是誰來了。
來人不止自己,手里還端著一點東西。
小狼看見有人來,朝這邊看了一眼,發現是認識的人,便沒有理會,接著追蝴蝶去了。
她聞到了烤肉味,發覺自己竟然還沒吃東西——看來是剛剛的新發現讓她太高興了,她都忘記吃晚飯了。
楊綺云坐在她旁邊,把手里的烤肉放在兩人中間,他甚至貼心的帶了兩瓶酒。
她轉頭正對上他的眼睛,“什么事?”她問。
聽到她這么問,楊綺云很明顯愣了一下。
問完滿月才反應過來,她輕咳了一下,補充到,“營長大人,請問找我什么事?”自己這樣前后不一樣的態度是不是有點太明顯了,萬一讓對方產生疑心就不好了。
楊綺云展露笑顏,他丹鳳眼笑起來變成了彎彎月牙,“我聽說你在派對上呆了一會就走了,還沒吃晚飯,就來給你送一點。”
她這才裝作自己才看見這些美味,驚呼道:“哦!烤肉!我剛剛急著回來洗澡,洗完發現餓過頭了,也就沒想再吃。”
她拿起一串大咬了一口,“謝謝營長!”
楊綺云看著她一口一口吃著肉,突然覺得,如果她能在這里快樂的生活下去,好像也挺不錯的。
還有兩年。
故事里兩年之后病毒血清和黑莓彈會被發明,人類會戰勝病毒,戰勝喪尸重新回到自由的陽光下。
那個時候他們就可以去世界上任何地方。
如果那個時候滿月回憶起了一切,想要蘇醒過來,他也會陪著,陪她去任何地方。
楊綺云為她開了香檳,倒了兩杯。
滿月在廣場上看到的,大家明明喝的都是啤酒,怎么到了這他們能喝到香檳。
但楊綺云是這里的老大,理應享受到最好的待遇,他心甘情愿的把自己的東西分享給她。所以她也沒多說什么,舉起杯子就喝,楊綺云反而像是她的下屬,貼心的一杯一杯給她倒。
不知道是第多少杯,等到滿月慢慢把一盤子烤肉全都吃進了肚子,她才滿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肚皮,表示自己吃夠了。
楊綺云把杯子盤子放到身后,朝她這邊靠過來了一點,兩人雙手靠近,就差一點就能碰上。
吃飽喝足,風一吹,滿月卻覺得有點喝上頭了。
她不自覺的身體倒在了椅子靠背上,頭向后仰去,只盯著天空。
雨林里的星星漂亮的令人稱奇,恍惚間會讓她想起來某個人驚艷的側臉和他的雙眸。。
漫天銀河,璀璨炫目,各色星辰爭奇斗艷,大大小小鋪滿了目之所及的所有角落。
滿月視線里的星星開始出現了重影,讓她感覺那些光亮就近在眼前,情不自禁伸手去抓。
卻只抓了個空。
她一次一次伸手,一次一次抓空——直到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被那只大手完全包裹,從指尖傳來的觸感溫柔的嚇人。
她的目光順著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到他布滿力量的手腕,青筋清晰的手臂,肌肉飽滿的肩膀,再到他輕抿的唇,和深望著她的丹鳳眼。
她對這雙丹鳳眼的第一印象便是冷的可怕,她根本無法想象他還會露出這樣深情的目光。
這雙大手曾經握著槍對準她,只要她表現出任何被感染的跡象,她知道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開槍把她打死。
但此時這雙手卻握著她的手。
這種感覺太奇怪了。
“……滿月”
當初說出“不許動。”這么冰冷的話的人,現在怎么會用這樣嘶啞的嗓音喊她的名字喊的這么溫柔呢?
短短一個星期……
她盯著他微張的唇,不由自主的慢慢靠近。
真的只有一個星期嗎?
滿月靠的越來越近,楊綺云有點慌了,他下意識的找話題,“滿月,你是不是喝醉……”
但他的后面的話被堵在了嘴里。
雙唇相接。
滿月嘴唇上是淡淡的香檳味,楊綺云知道這是她最喜歡的香檳味道。
她總說里面包含著淡淡的回甘,這是他喝不來的酒,但也愿意替她留著。
她身體有點沒力氣了,一個勁的朝他身上倒。
他們唇瓣分離,滿月倒在了他的肩上,他卻還楞在接吻的那兩秒鐘回不過神來。
樓頂風大,吹來了曠野山林里雨后悠遠似無的清香。
這是夏季雨林里的香氣,卻敵不過滿月靠過來時,那一瞬間的專屬于滿月的鼻腔氣息。
她的頭發被吹起來撩過他的鼻尖,癢得他感覺自己的心尖都在顫。。
“楊綺云……”她呢喃著靠著他的耳朵講話,他感覺自己的心跳已經飆升到了180。
胸口的溫暖太真實了,好像他們曾經那樣,讓楊綺云又感動又驚慌。
“我們是不是認識……”她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完全倒進了他懷里。
“認識?應、該不認識吧……”楊綺云在慌亂之中還在找尋理智和他們剛剛對過的口供,“我們,應該、上、上周才第一次見。”
“可是……我感覺我們見過……”她鼻尖在他熱騰騰的頸彎蹭了蹭,“好久之前。”
楊綺云喉嚨沒忍住,動了一下。
那個時候他們第一次見面,他對她還是這次這樣冷淡,冷淡的讓她吃黑莓果,冷淡的搜身,壓她回營地。
之后她在花姐那里為升營而戰的時候,被他發掘了才能。
等她加入他的麾下,問他的名字,他趁她反映過來之前,點了一下她的額頭,說
——“我叫楊綺云。”
“記好,別忘了我。”
但她好像還是忘了好多東西……但是她想不起來,她連她自己是誰她都想不起來。
“滿月這個給你,這是……留給你的。”楊綺云曾經遞給她一個小本子,她猶豫后慢慢接過。
“噗嗤。”有鮮血濺到了她的臉頰上,她面前的人慘叫一聲倒了下去,人群中央眾人的懶散的表情瞬間便被震驚所取代,“她”淡定的將匕首從那人的胸口拔了出來,在自己身上擦干凈,之后緩緩收進了鞘里。
人群里卻有楊綺云的臉。
這是誰的記憶?
“滿月,我不是故意的,是他先說了你的壞話。”她看見楊綺云站在“她”面前,像個愧疚做錯了事的孩子,向“她”解釋著什么。
“滿月?有點冷了,我們回去好不好?”楊綺云感受到她的手有點冰涼,覺得在她發覺到更多信息之前,帶她回去。
如果她完全按照現在的進程往前走,是最穩妥的,萬一什么東西被她誤會,讓她不再信任他們就糟糕了。
“嗯。”她迷蒙中點點頭。
楊綺云輕松一只手抱起她,另一只手將吃剩的燒烤簽字、酒瓶拎著,用腳勾開了天臺大門。
在遠處玩的開心的小狼跑了過來,跟著主人一路下樓。
走到公寓門口,滿月好像好了一點了,她推諉著讓楊綺云把她放了下來。
她好像還是不太清醒的樣子,扶著墻捂著腦袋,“對不起,我剛剛好像……有點喝多了……”
楊綺云抿了一下唇,幫助她找理由開脫,“沒事沒事。”
“我好像,沒忍住親了你。你……不會找我負責吧……”她擔憂的看著他問。
他急忙擺手,“不會不會,只是親一下嘛……都是成年人了,沒事。”
“對不起哦,謝謝你。”滿月抿唇飽含歉意的笑了,她微微一鞠躬,“謝謝你送我回來……那我先進去了,我哥……還在等我回家呢。”
門被打開了,小狼蹦蹦跳跳的先鉆進了門,跑到水盆旁邊喝了兩口水。
她微笑著和門外的楊綺云告別,眼神里的歉意和醉酒后的迷蒙在門關上后緩緩消散。
昏暗的客廳,沙發上半躺著一個人,小狼沒去管,反而舔著嘴巴追著關上門進來了的滿月跑來跑去。
“我回來了——等我很久了吧。”滿月走進房間,脫掉鞋子,“哎呀,盛光,喝水又喝了一地。”
盛光過來蹭她的腿,邊撒嬌邊嚶嚶叫。
“嗚嗚嗚嗚……”沙發上的人被繩子捆成了粽子,嘴上貼著膠布,正在掙扎,看見有人回來了,他露出了驚恐的眼神。
她打了個哈欠,舒展身體,赤腳慢悠悠朝屋里走,在心里詢問系統,“記憶恢復程度。”
“叮”
“記憶恢復30%。”
哦——果然親帥哥可以恢復記憶。
她高興極了。
“嗚嗚!嗚!”沙發上的人急了,他扭動著身體,“咚”的一下摔到了地上。
“唔!”他摔疼了,被封著嘴叫不出來,只能用鼻音小聲哀嚎。加上一直被囚禁失去自由的恐慌,那雙好看如星子的黑眸底色開始泛紅。
滿月露出心疼的神色走上前,撩起褲管從小腿上拔下了她的軍刀,橫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嚇的臉都白了,雙眼驚恐的盯著雪白的刀片。
她蹲下,身后漆黑的夜色好像將她的一部分陰暗融了進去。
她三白眼里泛著冷白光,盯著他,低聲說:“我可以撕開你的膠布,但你敢喊一聲我就割斷你的喉嚨,你會在三秒鐘內死去。
聽到了嗎?安矜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