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坐在食堂里吃飯,周圍人來人往,她最近食欲不是很好,覺得吃得少了以后扣扳機都沒以前爽了,于是她狠下心還是逼自己多吃了幾口。
旁邊地上的盆里狗糧和肉類正以飛快的速度被盛光炫進肚子里,吃的他直搖尾巴。這只狗倒是胃口從來都這么好,最近吃的越來越多,個頭也越長越大了。
“嘿,你哥哥的手術不是今天做嗎?你怎么還在這?”
“主治醫生突然病了,沒辦法。最近他所有的手術都延后了。”
旁邊坐著的兩個人的話傳到了滿月的耳朵里,他們說話聲音不算大,也不算小,剛好夠她能聽到。
“安醫生嗎?他怎么啦?”
“好像是積勞成疾吧,他每天都很忙,救活了那么多人,反倒把自己累倒了。”
“哎呀真是太辛苦了……”
后面的話滿月沒聽了,安醫生……姓這個的應該就安衿言一個吧?
她和安衿言碰巧一個姓本身就很少見了,在這個基地里做醫生這個瀕危物種的……
她嘆了口氣,彎腰揉了揉狗頭:“盛光,吃快點。”
“啊嗚……”
“砰砰砰。”滿月站在她自己家隔壁敲她鄰居的門。
“啊嗚。”盛光舔了舔嘴,拿頭蹭她。剛剛它吃的太快,這會感覺撐得慌,坐在她旁邊踩了踩前爪。盛光現在坐下狼頭到她腰間,看著高大威猛,在滿月面前卻是個嚶嚶怪。
“砰砰砰。”滿月耐心的等了一會,讓門里面的人把自己的戲演完。
有盛光在的走廊顯得有點擁擠,她抬頭望著天際邊緣的青色被新綠的密林埋沒。
穹頂中央的色彩,今天出奇的藍。遠處森林的樹梢隨風而動,帶起一陣綠色的波浪。
咔吧。門開了,黑漆漆的門縫里,探出來了一顆毛茸茸的頭。
安衿言身上裹著一層深色的毯子,那層層疊疊的柔軟布料上露出了他有點虛弱的面孔。
他的細軟頭發看上去亂糟糟的,身上帶著一股他原本的清香,但這次參雜了一點淡淡的藥味。
他臉色不太好,薄唇有點蒼白,雙眸被蒙上了一層霧蒙蒙的陰郁,這讓他看上去有點憔悴。原本那雙黑白分明而又澄澈的黑眸,此時底色有點泛紅。
可能是疾病導致的,他看上去比前一陣子瘦了一點,顯得面部線條更硬朗了。
“滿月?”看到門口的人,他露出了驚喜的目光,陰霾的目色一掃而空。
滿月敢保證任誰見了這樣的反差都沒辦法不心動。
“盛光,先回家等我。”滿月不慌不忙的轉身去開自己家的門,讓盛光進去,“啊嗚。”狼頭上的耳朵向后縮著,它不情愿的鉆進了門縫里。
滿月關上門,走回安衿言面前,用一點刻意關切的語氣問:“哇,安衿言,你的臉色!我聽說你病了,來看看你……我能進去坐坐嗎?”
“呃……咳咳。”安衿言裹著毯子,赤著腳,咳了幾聲,露出了一點為難的神色,“滿月,你來看我,我很開心,但是我現在……咳咳,我怕傳染給你。”
“不是積勞成疾嗎?怎么會傳染?”滿月幫他打開門,斜靠在門上問他。
“呃……太勞累之后,可能感染上了什么流感……”
嗯嗯,一個醫生還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啊。滿月沒忍住嘴角揚了起來。
“我來幫你開窗通通風吧。”她不等他拒絕直接往里走,身后的手順便就把大門關上了,“進去吧,今天風大,小心受涼。”
“等等、滿月……”他還做出推脫的動作,滿月一點沒放在心上,強勢的就這么進了屋子。
看來這棟樓每個房子布局、大小都差不多嘛。她環顧四周,看了看這個獨居男性的房子。
其實她心里有點期待,有點興奮的。
在她目前有限的記憶里,成年之后沒有單獨進過男士的房間,更何況她明確的知道這個男性為了靠近她不惜說謊、造假、甚至傷害他自己。
她脫掉鞋子,穿上他早就準備好了的拖鞋走進了他的客廳。
嗯,看來這位獨居男性還為了她的到來提前打掃過衛生,還有一點精心布置過的感覺——沙發上擺著一個枕頭和幾件衣服,讓人看得出來這是一個喜歡干凈,但最近生病了又有點不修邊幅的感覺。
真是用心了啊。滿月心想,問:“你最近睡在客廳?”
“啊……”仿佛被戳穿了,安衿言露出了一點窘迫,快步走過去把沙發上的枕頭拿回了臥室,一邊回答:“嗯,對。我最近在臥室睡不著。”
之前睡客廳是為了能聽到羅言井來敲隔壁的動靜,現在,就是單純的睡不著。
在臥室的時候,一閉上眼睛就感覺整個房間里空的可怕,感覺墻壁、家具所有這間房子里的一切都冰冷的像極地里的洞窟,讓他睡過去之后再也醒不來。
客廳還能透過窗子看清整片天空和偶爾飛過的鳥獸,能讓他覺得夜里不那么寂靜。
滿月走過去把落地窗打開了一點,“開這么多我應該就不會被傳染了吧?”
“應該可以了。”他點頭,“我去給你倒水。”
他把毯子搭在沙發靠背上,露出了里面的長褲長袖的居家服——與其說是居家服,滿月知道這是他的睡衣。
深藍色,帶著白色邊的領口和袖口,上面印著棕色的小熊。好像她來敲門的時候他還在睡覺,于是衣衫有點凌亂——比如他的半截衣服被塞進了褲子里,露出了一截腰。
那腰上的肌肉緊實,還有隱約微微隆起的肌肉。
坐在沙發上,滿月看著他拿著水壺去接水,覺得安衿言這個人真是又讓人生氣,又讓人無奈,還讓她覺得可愛。
安衿言乖乖的走進廚房打開水龍頭接水,突然,“安衿言。”
聲音離的很近,他嚇了一跳,回頭看,發現滿月站在門口笑著看他,“怎么了?”他問。
滿月走過來,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衣服,他緊張的縮緊了肩膀。
“腰露出來了。”滿月耐心幫他把衣服拉好,之后抬起眸子看了一眼他稍稍紅了的臉,“小心著涼。”然后好像什么都沒感覺到一樣轉頭坐回了客廳。
安衿言覺得有點喪氣,下一個呼氣有點重,“阿嚏!”有點冷,他打了個噴嚏。
水在燒著,兩人挨著坐在沙發上,安衿言沉默了一會先開口了,“那個,滿月。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嗯?我沒有擔心啊。”滿月露出了一點莫名的表情,“你自己就是醫生,誰會比你更擅長治病呢?”
“……”
看著他強忍著自己心碎受傷的心情,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滿月覺得有意思極了。
“我在食堂聽見人說,你病了之后好多人都沒辦法做手術了。”
“對,我、咳咳,這個狀態沒辦法再工作了,要休息幾天。”他很不自在的抓了抓褲子。
“太糟糕了。”滿月嘆息的搖了搖頭,“要是病情惡化了就糟了。”
她頓了頓補充道:“那么多人都等著你呢,要是都惡化了他們也太可憐了。”她忍著笑故意去戳他的痛處,這句話說完她明顯感覺到安衿言表情更糟了。
“……”
兩人陷入了沉默。
“啪嗒。”水燒好了,水壺的開關響了一聲。
“矜言,你這里有茶嗎?給我泡一杯茶吧。”她笑嘻嘻的問。
“……好。”也許是因為疾病,也許是因為被刺痛了心,他答應下來的時候嗓子有點啞。
他深吸了一口氣,在滿月幸災樂禍的表情里站了起來,赤腳去找柜子里的杯子和花茶。
他走的慢,滿月悠閑自得的坐在沙發里等著被服侍,一點都沒有去幫他的意思。
想要騙人,那她就看他表演,反正她一點都沒覺得自作自受的人有多可憐,他自己是個醫生,挑選了什么病毒讓自己感染,那是他自己的事情。
他越想裝可憐博得同情,那就幫他更可憐一點。
花茶沏上熱水,在杯子里逐漸舒展身體,轉眼鋪滿了水面,花香開始蔓延在房子里。
她看著安衿言剛剛坐下,便又開口了,“矜言,有糖嗎?我不知道你放在哪里了,可以幫我拿來嗎?”
安衿言的表情有點繃不住了,他轉過頭看到了滿月虛假的笑容和撒嬌之后,還是溫柔的揚起嘴角,說了聲:“好。”
他再次起身,這次滿月感覺他的身體比剛剛狀況更糟了。他走路的時候掌心在抖,每走一步腿都變重了。
滿月心安理得的靠進沙發里,看安衿言能表演到什么程度。
他走進廚房,從柜子里拿出來了一袋子白糖,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一步一步走回客廳,打開袋子將一點晶瑩的糖撒進了她的杯子里。
“矜言,有勺子嗎?糖化不開的。”這是第三次了。
安衿言拖著病重的身體從沙發站了起來,有求必應,“有,我幫你拿。”
滿月看著他走去廚房的身影,覺得有點不耐煩了,“對了。”她語調上揚,嘴角帶笑,充滿期待,“你最近見小言了嗎?”
“我最近好忙,都沒見他。”
安衿言手里捏著勺子,雙手撐著著廚房的柜子大口喘氣。
滿月語氣帶著一點嬌嗔和不滿,“現在唐隊長能正常恢復工作了,我沒那么忙了,好想見見他啊。就是他最近實驗室是不是事情也很多啊,都不來找我了。”
安衿言咬著蒼白的嘴唇,忍著喉嚨里的嗚咽。這聽上去很痛苦的聲音剛好能被在客廳的滿月聽見。
她收起笑容,給他最后一刀:“那兩個人怎么知道我今天會幾點去食堂吃飯?你給了他們兩個什么好處?”
“咚。”安衿言臉朝地的摔倒在了廚房門口。
滿月冷著表情看著那個勺子從他手里掉落,然后順著地板滑倒了她的腳下。
她緩緩站起來,走了過去。
“喂,起來了。”她踢了踢安衿言的腿。
沒動靜。
她無奈的嘆了口氣,目光掃視著房間里的陳列,心不在焉地說:“行了,安衿言。我之后不那么忙了,我不出任務的話,每天會見你一次的。”
“可以了嗎?”
“……”地上的人一動不動。
“還不行嗎?我說你別太貪心行不行?”
“……”
“喂,你要什么你說,別裝死。”她蹲下,利落的掐了一把他的大腿。
依舊沒有任何反應,滿月這才察覺到了不對勁,她把人翻了過來,只見安衿言臉色慘白,嘴唇發紫,呼吸急促,體溫高的嚇人!
“安衿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