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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半紙墨

緣起夢魘

順子是在無盡的噩夢里驚醒的。

夢里,她一邊咬著不知道有沒有毒的果子,一邊在深山密林被野獸追逐,樹木枝葉茂盛雜草叢生,遮天蔽日,幽暗的叢林辨不清方向,她拼了命護(hù)住自己懷中的幾兩銀子,發(fā)了瘋一般向前奔跑,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向哪里,只能沿著野獸驅(qū)趕她的方向茫然地前進(jìn)。

野獸的耐性沒那么久,漸漸的,它們低聲嘶吼的聲音越來越小,越飄越遠(yuǎn),直到消失于枝丫碰撞的響聲中。

正當(dāng)順子以為終于脫離了危險的時候,一陣直沖云霄的嘶吼從她耳邊炸起,一眼全是綠色的枝葉里驟然沖出一身通黃的雄虎,銜著腥臭的口水鋒利的長齒撲過來,一口咬住了順子細(xì)小的脖子。

她防身用的兩把刀早已砍鈍得丟到不知哪里去。

沒了力氣抵抗,她的脖子帶著半個頭顱幾乎是一瞬間碎成了兩半。

“啊!”

順子猛然從夢中坐起起,身體劇烈地顫抖著,驚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做噩夢了?”

眼前的場景與睡夢中的廝殺簡直是兩個世界,白凈規(guī)整的房屋,講究的掛飾,外面包了層漆的木頭椅子,灰青的石磚地板,上面篆刻著各式各樣的花紋。

順子伸出自己一雙枯槁瘦削的手,發(fā)現(xiàn)自己正坐在一張發(fā)了霉的木板床上。

她眨了眨眼,試圖確認(rèn)眼前的景象是不是真的。

真的是噩夢而已?

門外,幾個衣著考究的管家正等著取什么東西。只有不遠(yuǎn)處將近一個半人高的藥柜格外醒目。

有個長衫的男人正在古色古香的藥柜前翻翻撿撿稱稱量量,用油皮紙一份份包好,遞給了外面等著藥包的幾個管家。

幾個管家千恩萬謝地走了。

“你這孩子真是命大,杜郎帶著幾個人進(jìn)山采藥,在小溪邊看到你,渾身是血地躺在地上,身上的衣服都撕爛了,腿上胳膊上背上全是一道道深達(dá)見骨的傷,全身都是淤青浮腫和傷口上壞死的肉散發(fā)出的腐臭,上下不是個人樣,就剩一口氣了,還好遇到我家郎君背著你回來,扎了幾針灌了碗?yún)涯氵@口氣給吊了回來,你不知道你渾身傷痕滿臉是血的模樣嚇壞了幾個跟著進(jìn)山采藥的伙計(jì),到現(xiàn)在都不敢見你呢。”

說著說著,順子的視線里突然出現(xiàn)一個笑意吟吟的美婦人,她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藥汁向順子走過來,繼續(xù)道:“喝了吧,對你的傷有好處。還有,林子深處是霧氣瘴氣,你身上的傷口全都著了毒,別亂動最好。”

好像……真的是個噩夢。

順子本想接過去,卻猛然間想到請鎮(zhèn)上的那些郎中看病吃藥都是地主老爺家才能請的起的,想起當(dāng)時她看見的地主家管家交給那些郎中一袋袋的銀子時,伸出的雙手驟然抽回去,她搖了搖頭,又掀了掀四處漏風(fēng)的衣裳,表示不喝這個藥。

“嘻嘻,”婦人掩嘴而笑,笑顏如花,將藥碗放進(jìn)順子的懷中:“孩子,我家郎君救你回來就沒打算要你的錢,命都快沒了哪里還有錢用?放心地喝吧,這世道艱難,活著實(shí)屬不易,我家郎君是君子,不會趁人之危的,你要是愿意,就在這里養(yǎng)一養(yǎng),等身上的傷好些了再議你要做的事。”

順子抱著懷中的藥碗,狠一狠心,一飲而盡。

藥汁其實(shí)很苦,但她不覺得。

婦人收起空碗扔進(jìn)了后院洗碗的水槽,過來一邊替她整理好又臟又亂全是虱子的頭發(fā)一邊問:“我眼拙,可能因?yàn)槟闾×耍娌磺澹闶悄泻⑴ⅲ考易∧睦铮扛改冈鯓樱吭趺淳团艿矫哉紊侥菢拥牧肿永锶ィ俊?/p>

順子低下頭,指了指嘴巴,又拍了拍全是泥土的身體,搖了搖頭。

“誒,真是個可憐的孩子。我家開藥鋪的,丈夫坐堂看診,就是干這一行的,什么樣的人沒見過,你不用害怕,啊。”

婦人輕輕抱起她去了里面一個小,替她扎好頭發(fā),仔仔細(xì)細(xì)地替她擦洗,見她咬著牙不做聲又指著嘴巴搖頭,像是猜到什么似的,為她拿來了一件小孩子的舊衣服“換件衣裳吧,雖然是男人的衣服,好歹是全的,這胳膊腿兒露著,你看了也是傷心。”

順子不做回答,只突然地翻身起來,在地上重重地對著婦人和遠(yuǎn)處的長衫男人磕了幾個響頭。

“你這是做什么,快起來,”婦人被順子突如其來的一跪唬了一跳,連忙攙順子起來:“荒年的孩子早當(dāng)家,我知道你懂事,可傷沒好,別亂動。”

婦人又把她放回了木板床上。

“怎么樣?這娃娃身子還行吧?”

身著長衫的男人忙完了手中的活計(jì),看到這邊這樣大的動作,連忙走過來又檢查了一遍順子的身體,指著她的鼻子感慨:“你這娃娃命大,幸而都是些骨肉皮外傷,即便是被山里的毒物咬了也沒傷及內(nèi)里,這要是被那些猛獸在五臟六腑上劃上一道口子,別說是我,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婦人對男人使了個眼神,拱了拱他,悄聲說道:“誒,官人,你小點(diǎn)聲別嚇到他。這孩子像是個啞巴,我問他也不說話,就一個勁地磕頭,早聽說南方出了洪災(zāi),淹了一個天水省,死了四十多萬人呢,近百萬流民北上,他也是從南邊的迷瘴山上發(fā)現(xiàn)的,別是南邊來逃難的吧。”

順子張口,但發(fā)不出聲音,只有形似嗚嗚的嘶啞求饒聲在空氣中回蕩。

她眉頭擰成一團(tuán),不太理解自己的嗓子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郎中夫妻倆在一旁商量了一會兒,將一些事情商定,郎中背著藥箱便匆匆出門,留下美婦人替她梳洗,不一會兒一個干干凈凈,眉清目秀的娃娃躺在美婦人身前,看得她嘖嘖稱嘆。

“真是個漂亮的小娃娃,誰家要是不要她真是莫大的損失啊。”

婦人說著把她抱進(jìn)藥館大堂旁邊的小屋里,躺在一張鋪了張棉布的木床上。

“你這傷口太深,不能用棉花綢布什么的蓋著,只能這樣慢慢養(yǎng)著,不然容易發(fā)炎。小姑娘家,最好別留疤痕。”

傷口上都被敷了藥,一陣一陣火辣辣的疼,那幾個響頭已經(jīng)是順子身體的極限,此刻再動只怕要痛得昏死過去,她認(rèn)命一般閉上眼睛,隨便婦人擺弄她的身體。

“好了,”婦人拍拍手“大功告成。”

順子平躺在床上,雙手雙腳被攤開,傷口上都被仔仔細(xì)細(xì)敷了藥。

火辣辣的疼。

“竇夫人,外面來人了,是城郊李員外家的小兒子發(fā)高燒,請杜大夫過去看一看。”

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伙計(jì)探頭探腦出來說道。

婦人蹙了蹙眉,遲疑了一下,道:“你趕緊沿著去牢山的方向?qū)ざ爬苫貋恚覔Q身衣服先去李員外家看一看,賈章,你隨我去。”

“誒。”一個身形高大的少年不知從那個角落里冒出來,應(yīng)聲而出。

婦人帶著少年匆匆而去,店里留下了幾個伙計(jì),一邊應(yīng)付著前來求醫(yī)問藥的百姓,一邊遠(yuǎn)遠(yuǎn)地觀察著順子這邊的情形。

生意不錯,順子想。

前來問藥的人越來越多,留在店里的就兩個打下手的伙計(jì),自然越來越無暇顧及她,她艱難地轉(zhuǎn)過頭去,見著高燒不醒的孩子,缺胳膊少腿的壯丁,渾身散發(fā)著惡臭的老頭,皮膚上全是疹子的婦人,瘦得皮包骨的書生,還有胡言亂語手舞足蹈的瘋婆子,有個還哇的一聲吐了一地的血和飯糜混合物的農(nóng)夫,順子眼見著兩個伙計(jì)從平靜到焦躁,從焦躁到憤怒,再從憤怒到無奈,無奈到最后已然麻木。

他們不是正頭大夫,比起大夫更難處理這些病人。

兩人已經(jīng)抓耳撓腮。

比起伙計(jì)們,順子甚至覺得自己如今的境遇要更好一點(diǎn)。

她想過去幫忙,但是傷口灼烈的疼痛讓她認(rèn)清現(xiàn)實(shí):在這里躺著,也許比到處亂動更讓他們省心。

外面的聲音吵吵嚷嚷,仔細(xì)聽,還有鍋碗瓢盆掉到地上的聲音。

都說人總喜歡在無所事事的時候睡覺。

她有些困倦,外頭日落西山,霞光不再刺眼,懶洋洋地映照著她看起來有些可怖的臉龐。

再次陷入沉睡。

夢里,她從家中離開后,沿著后山走走停停。

山川連綿地勢險峻,正因如此,深山之中才會荒無人煙。

蛇蟲鼠蟻,虎熊滿山。

剛進(jìn)后山的時候,她還能看到村里人在后山開墾的荒地,有的種了果樹,有的是階梯式農(nóng)田棉田,家里有點(diǎn)關(guān)系的,種了桑養(yǎng)了蠶,預(yù)備著蠶絲織成布匹賣給達(dá)官貴人,一年能賺的銀兩能是他們的好幾倍。

唯一的缺點(diǎn)是自家的糧食需要從外面買,而且要給官府交加倍的稅,所以折合下來,一年剩不下來多少。

但是他們?nèi)耘f堅(jiān)持種桑,目的就是為了能跟上面聯(lián)系,好幾家的女兒因此都嫁給了縣里的富戶,生了兒子的女兒更是當(dāng)寶貝一樣養(yǎng)著,日子過得那叫一個舒坦。

她一邊想,一邊逐漸在林子里迷了路。

周圍雜草叢生,野樹野果長得到處都是,顯然此處已無人開采,更無人居住。

天色漸暗,她有些辨不明方向。

“就一直往北走吧,”她想,她只聽娘說過京城在北方,往北走,也許能碰碰運(yùn)氣。

所以她只認(rèn)準(zhǔn)了北這一個方向,然后直線向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日光亮了又暗,黑了又亮,林子里的迷霧也越來越濃。

林子似乎越走越深。

腳下的幾塊破布做的鞋左一塊右一塊地爛掉,懷中明明白白的八兩銀子也越來越沉重。

她想活著。

想了想,挑了一棵極為粗壯的樹木,她咬牙撕開一塊衣裳將銀子包好,一手背著銀子,一手爬上了樹。

挑了一根尚可的樹枝,將銀子放在自己肚腹上,兩手握著家里帶來的菜刀,立著一只耳朵淺淺睡去。

清晨鳥兒吱呀的鳴叫聲和螞蟻在她身上啃食的痛癢將她吵醒,噗一睜眼,一條黑如墨的小蛇正吐著信子,緩慢爬上她的右腿。

手中兩把刀還在緊緊握著。

為了不打草驚蛇,她只立起上半身,緩緩將右腿放下,然后右手對準(zhǔn)黑蛇,眼疾手快地抓住蛇的頭頸相連之處,一把甩了出去。

這樣的事,她在林子里不知經(jīng)歷了多少遍。

起初還會慌亂大喊大叫著到處亂甩,這樣反而驚到蛇會給她一口咬住不放,有一次甚至召來了一只狂躁的山羊,也就是她小,行動靈活沒叫撞到,不然那樣大的一個角撞一下不死也成了殘廢了。后來便學(xué)聰明了知道了聲東擊西,知道安靜沉默在林子里是最重要的,幸而當(dāng)時那幾條蛇是無毒的,否則自己早爛泥里了,見得多了,也讓她逐漸分辨出什么蛇有毒,什么蛇無毒。

譬如這條蛇就是有毒的。

她很謹(jǐn)慎,安靜了一會兒,確認(rèn)沒有危險了才下了地繼續(xù)往北走。

只要沿著直線往北走,總有一天能走出去的,她想。

她不信北方這一條直線上能一直是深山老林不見人影。

她想她要活著,否則自己做的這一切將毫無意義。

憑著這條信念,她這樣漫無目的地在林子里不知走了多長時間。

咕嚕咕嚕的肚子發(fā)出了強(qiáng)烈的抗議。

她隨手揪起一個野果,隨便擦了擦就吃了起來。

汁水在她口腔里爆開,果肉脆爽酸甜美味。很快她就吃完了一個,剩下個小小的,黑黑的果核。

她見猴子們吃過還吃得很開心,所以她也跟著吃。

山里有野鹿野兔野雞山雀,能吃到的肉其實(shí)應(yīng)該有很多,但她沒有火,這些動物又靈活,光靠兩把刀根本抓不住它們,餓極了的她也只能拿些草樹野果果腹。偶爾會看看猴子們,它們吃什么,自己就跟著吃什么。

一開始,林子里遇到的也是些松鼠猴子,最多最多,遇到過狐貍和狼。

它們體型不小,但還是矮了順子小半個身子,順子帶著的兩把刀,還是能捅死它們。

狼和狐貍很聰明,即便是順子看起來瘦小,在看到順子手里帶著同伴的血的亮堂堂的兩把刀時,也都打消了念頭,不甘心地離去。

可后面,林子越深,遇到的動物總是很棘手。

她正拔完幾棵草,一只從樹葉里竄出來的下齒尖牙足有半條胳膊長的野豬攔住了她的去路。

看樣子,一百斤肯定是攔不住的。

她不理解這世界上為什么會有這么怪異的豬,并且兇狠地朝著她齜牙,非要將自己碎尸萬段。

如果她剛進(jìn)山林里時遇到這種情況也許會嚇得發(fā)瘋,但現(xiàn)在,她非常真切地明白,任何情緒都無法解決眼前的困境,只能成為活下去的阻礙。

光憑兩把兩只手大的刀可無法制服眼前這只龐然大物,她只能跟它比速度,在給旁邊的樹木做好標(biāo)記后,她跟這只怪物展開了追逐。

它往右,她就往左,它掉頭,她就在沖過來的瞬間轉(zhuǎn)身一扭,叫它撲了個空。

所幸她身體嬌小靈活,幾次都堪堪躲了過去。

怪物氣急敗壞,渾身的刺都立了起來,怒吼著恨不得要將順子碎尸萬段。它拖著幾百斤的身體沖過來腰一扭,兩顆尖牙拐了個彎向她刺去,順子躲閃不及,小腿不慎撞到它的尖牙牙尖上,登時血流如注。

小腿硬是被捅出一個深不見底的窟窿。

顧不得疼痛,她收起左腿,爬上最近的一棵樹。

手上不知被什么毒蟲咬了一下,傷口隱隱發(fā)紫。

她學(xué)著猴子們的樣子,把尋找來的草揉碎了,拼命往手掌上按。同時咬著自己的舌頭,用劇痛不讓自己因此陷入昏迷。

樹下的怪物還在虎視眈眈。

因?yàn)檫@棵樹還算結(jié)實(shí),怪物撞樹幾次企圖把她撞下來都沒有成功,但它并沒有放棄攻擊,它好像知道順子受了傷,就一直站在那里,似乎就在等順子精疲力竭,要么困在樹上一輩子,要么自己下來被它或是用尖牙扎得千瘡百孔,或者撞得血肉橫飛。

也許是草葉子有了作用,順子模糊的意識逐漸清醒,看著下方的怪物野豬,逐漸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此時是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

不遠(yuǎn)處的草叢里忽然傳來一絲響動。

黑暗里,冒出來一只體型碩大的黑熊。

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多年以后順子有機(jī)會念了書,讀到這句話,覺得與當(dāng)時的場景頗為貼切。

黑熊不但體型碩大,孔武有力,皮毛也是一頂一的結(jié)實(shí),它并不怵眼前這只怪豬,而是圍著它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是審視,也是算計(jì)。

看樣子,黑熊并未注意到在樹上垂死掙扎的順子。

順子立即停止了身體的動作,不敢發(fā)出一絲響動,若此時再暴露,黑熊發(fā)現(xiàn)這怪物不好惹轉(zhuǎn)而瞄向她,那她可就必死無疑。

熊可都是會上樹的。

只怕自己到時候死無全尸。

黑熊圍著怪豬走走停停,怪豬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眼前黑熊的敵意,但它憑借著自己的塊頭和力量并不懼怕,反而呼嚕呼嚕地低沉發(fā)出聲音,似乎要與黑熊決戰(zhàn)。

黑熊此時饑腸轆轆,眼前這么一頓肥美的大餐眼前,自然說什么也要嘗試。

怪豬發(fā)出尖銳的嘶鳴,沖著黑熊的方向頂了過去。

還是那一套招式,順子想,對付人可以,那對付熊呢?

熊的身體靈活,但也是龐然大物,扭身的時間太漫長,以至于身體被劃傷了淺淺一道劃痕。

但也就是劃痕,皮裂開了,里面卻一滴血沒有流出來。

熊的反應(yīng)極快,哀鳴著叫了一聲后連連后退,眼神不錯地盯著那頭發(fā)了狂的怪豬,熊掌捂著傷口,像個活生生的人。

怪豬見撲了個空,蹄子一個撤步拐了回來,再次向黑熊沖過去。

這一次,黑熊學(xué)的很聰明。

可能是知道了這只怪豬傷害點(diǎn)在哪里,黑熊又一次躲過了怪豬的追擊,趁著怪豬沒有扭頭緩沖的間隙,一把抓住了豬的尾巴,熊掌直接拍過去,把怪豬打翻在地。

順子在上面看的目瞪口呆。

早聽村里人說熊很聰明,也沒聽過熊可以有這么大的力量。

豬翻了身,肚皮仰天露著,想翻身卻被趕來的黑熊用龐然的身軀壓住動彈不得,嚎叫的聲音也從尖銳的嘶鳴到抽搐的恐懼求饒。

黑熊沒有猶豫,先是隨手撿起兩塊大石頭將其砸了個頭破血流,再用自己寬大的熊掌將其開膛破肚。

血濺到樹干上,像一朵綻開的花。

不到兩個回合,野豬就落敗。

代價就是它的生命。

這只怪豬的尸體吸引了林子里很多的猛獸,黑熊吃飽喝足,滿意地離開,可她卻走不了,老虎,豹子,狐貍,蛇蟲鼠蟻……

無數(shù)動物都在享受這場饕餮盛宴。

她在樹上留了三天,餓的頭昏眼花,直到野豬只剩下一副骸骨。

傷口已經(jīng)潰爛流膿,再不找什么東西弄一下,只怕整條腿都要廢掉。

她躺在地上,大口喘息著。只要一把葉子覆蓋上去,小腿就會有嘶嘶的聲響。

“見了鬼。”她抱怨。

無意間瞥見地上那只怪豬的骸骨。

“比你強(qiáng)些。”順子笑了笑。

生肉,餓極了也是能吃的。

手里的幾兩銀子不知道什么時候不見了。

“丟了就丟了吧,”她想,“現(xiàn)如今能不能活著走出去都是個問題,背著那袋銀子,只會是累贅。”

沒過幾日,她的傷才有些好轉(zhuǎn),轉(zhuǎn)頭又碰見了一只黑黃花紋的豹。

拖著一瘸一拐的左腿,這一次,她再也跑不動了。

那豹子縱身一躍,把她摁在身下,鋒利的牙齒近在咫尺,她用兩只手拼命按住豹子的脖子,可是多日滴水未進(jìn),沒一會兒就要支撐不住。

豹子的頭距離她的脖子越來越近,她甚至能聞到豹子口中腐爛的氣息。

它的爪牙把她的肩膀和胳膊快要抓個稀爛。

她認(rèn)命了,也許自己該死在這里。

恍惚間,她又摸到了那把剔骨尖刀。

這把刀比菜刀好用。

那把菜刀只砍死過蛇,狐貍之類,肉再厚一點(diǎn),就砍不動了。

她博了命的力氣握緊那把尖刀奮力一刺,像插繼父脖子那樣,把那把尖刀刺進(jìn)了豹子的脖頸。

然后順著口子一滑到底。

豹子疼的嗷嗚叫了一聲,倒在了血泊中。

這把刀再一次救了她的命。

即便豹子已死,順子依然沒有放棄,用那把刀在豹子身上劃了一刀又一刀,直到血肉模糊。

她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臉上流的到底是什么眼淚。

這樣的生活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

她不記得自己走了多遠(yuǎn),只知道自己憑著要走出林子的想法,走了好久好久。

好痛,好痛……

這一次醒來時她沒做噩夢。只不過蘇醒的那一刻,不自覺地深深嘆了一口氣。

已經(jīng)是第二日午后。不知道什么時候被喂過了藥,唇邊還殘存著酸苦的味道。身上傷口敷的膏藥也換了一批新的。

她甩了甩頭,再想回想起在林子跟豺狼虎豹奪命的那段記憶,腦中回應(yīng)的只有嗡嗡作響的耳鳴和如坐針氈般的疼痛。

還是不想了,也沒什么用,畢竟活下來了。

她抿了抿嘴唇,將唇邊那點(diǎn)苦澀一并咽了下去。

光影交疊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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