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走……別走!”
她又夢到了那位紅衣女子。
黎淺醒來時,渾身冰涼,周圍還是客棧房間的模樣,酒氣滔天,彰顯著昨晚的豪壯。
奇怪的是,她怎么又被關在那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鐵籠子里了!
有完沒完!!!
震驚之余,黎淺余光突然瞟到地板上似乎躺了一個人,她定睛一看,這不正是謝棠嗎,還抱著個酒壇子,睡得正香。
只是不見謝深蹤影。
這會兒門突然開了,本以為是謝深回來了,沒想到是客棧的兩個小廝。
他們是來收拾酒后殘局的。
其中有個小廝邊收拾桌上亂七八糟、東倒西歪的酒杯邊不解地說道:“這房間的客人可真奇怪,非要三天后才讓收拾,連窗戶都沒開全是酒氣,臭死了……”
三天后?
“我上次來送酒還看到有人給這兔子倒酒呢,真是怪人怪事!”
兩人收拾好準備走時,一個小廝貼心的把房間的窗子打開了一條縫,外面的聲音倏地清晰起來,淅淅瀝瀝的小雨此刻卻恍若驚雷打在黎淺頭上。
遭了,雨季已經來了,她和謝棠喝的酒根本不足以讓他們醉三天,不用猜也知道是謝深干的。
謝深從一開始就沒準備帶黎淺和謝棠一起去斷腸崖。
真是胡鬧,蠱雕豈是他一介凡人能對付的!
黎淺這幾日一直在蘊養靈力,但這具小軀殼吸收不了太多靈力。靈力低微,她化不了人形,只能退而求其次,化了副嗓子,好歹能正常溝通了,畢竟她還需要地上躺著的那位幫忙。
她氣聚丹田,大吼一聲:“謝棠——————”
“誰誰誰在叫我!”謝棠驚醒,只怕再不醒耳朵就要廢了。
“是我,阿梨。”
“阿梨,阿梨不是只兔子嗎?”謝棠剛醒,腦子還不太清明,湊過去看黎淺,忍不住笑道:“你怎么又被關在籠子里了?”
這是重點嗎……黎淺汗顏。
“雨季來了,我們醉了三天,謝深已經孤身前往,我們必須馬上去找他。”黎淺言簡意賅道。
謝棠臉色霎時變得鐵青,都沒糾結兔子為什么會說話,干凈利落地起身拿起配劍就要走。
“等等,帶上我,沒我你找不到斷腸崖。”
謝棠這才頓住腳步,回頭將籠子打開,沒有絲毫猶豫,抱起黎淺就匆匆闖進雨幕。
還好黎淺的嗅覺靈敏又熟悉冥界氣味,指揮著謝棠一會兒向東一會兒向前,少走了許多彎路,總算在日落之前趕到了鬼山。
鬼山其實并不是一座獨立的山,而是坐落于兩座山的夾縫中,憑空而起。在蒙蒙的細雨下,看上去就像隱于兩山之間,但其實翻過那座山,根本到不了鬼山,這只是一個簡單的障眼法。
山隱于山,原來如此。
如果黎淺不是生活在冥界百年,不然真不一定能這么快找到真正的鬼山。
“從左邊這座山上去。”
謝棠雖有疑惑,但確實關心則亂,聽黎淺的反而更準確。
入了山,謝棠不禁問道:“不是說山中溪流會逆流嗎?”
這山的河流是正常的流向。
“這還不是鬼山。”黎淺說,“我們從這座山一直往右上方爬,就能到鬼山。”
聞言,謝棠腳步更快了。
這幾日是雨季,天色被陰云蠶食,灰蒙蒙的一片,山中泥土濕滑,還好謝棠是修道之人,用輕功三步化作一步,沒多久就到了半山腰。
“停。”黎淺叫住他,使勁兒嗅了嗅,說:“就在附近。”
謝棠也凝神觀察起四周,搖曳的樹枝,被風吹起的樹葉簌簌作響,清脆的雨聲打在林間或樹葉或泥土,這一切顯得再正常不過了。
“跳下去!”黎淺冷不丁蹦出來三個字。
“什么?”謝棠不可置信地望了望山下,雨霧遮擋了視野,就這樣跳下去,不被摔死也是被樹枝刺死。
“你信我嗎?”
“師兄信你……我也信!”謝棠眼神堅定起來,縱身向下跳去,但還是因為害怕,緊閉著雙眼。黎淺被他臂彎牢牢鎖著,能感受到他的身體……在發抖。
出乎意料的,這次落地很順利,謝棠似乎摔在了一片柔軟的草地上,不痛不癢的感覺讓他放松了警惕,剛睜開眼又被眼前景象嚇得閉上了,膽量小了,音量自然就大了。
“啊——有鬼——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我不想死啊!!!”
黎淺第一次產生想把他嘴縫上的沖動。
“你再叫,鬼就來了。”
話音剛落,謝棠果然立即閉嘴了,但還是不敢睜眼。甚至將黎淺舉起擋在眼前,哆哆嗦嗦地說:“有……有鬼,我真的看、看見了。”
黎淺:……
她從剛剛跳下來就一直沒閉眼,周圍景象變幻確實詭異,幾乎是下墜到一定高度,天色像是換了一幕,剛剛還是烏云密布遮住天光,現在就已經是白紙潑墨,月光如瀑。他們落在了一片平地,也不怪謝棠嚇得大喊大叫,他們正前方有一大片枯樹林,樹影婆娑在月光下張牙舞爪,活像齜牙咧嘴的怪物,風過枯林,嗚嗚的響聲如同萬鬼齊哭。
“你要不看看這是樹還是鬼?”
“啊?我不敢!”
“你還想不想救你師兄了?”
“當然想!”謝棠這才壯著膽子睜開了眼,定睛一看,果然只是樹。
只怪剛在太害怕了,沒來得及看清。
謝棠訕笑著說:“還真是樹。”然后拍拍身上的泥土,站了起來。其實泥混著雨水粘在身上根本拍不掉,他這一舉動只是徒勞,此刻,白衣和白毛都已經是灰不溜秋的了。
“這就是鬼山了?”
“對。”
“接下來我們應該怎么走?”
黎淺豎耳傾聽:“……往右,有流水聲,往右邊走。”
謝·跑腿·堂又開始任勞任怨地趕路,為了壯膽,他只能不停地說話。
“你這兔子真神了,感覺來這兒就跟去你自己家一樣!”
黎淺:斷腸崖屬冥界,說是我自己家也沒錯。
“你真的只是一只兔子嗎?”
黎淺:說不是你信嗎?
“還是說你是嫦娥姐姐的玉兔?”
黎淺:……我跟嫦娥不熟。
“嗯……原來你是神兔,難怪師兄這么護著你,師姐想要,師兄都不給呢!”
黎淺:還有這事?
當然,黎淺都只是在心里默默回復,沒有出聲。
謝棠也不需要黎淺回復,自顧自的就能說很久。
在謝棠的喋喋不休中,他們趕到了河邊。
正前方的河流奇異的逆流而上,一直延伸到山巔,山巔一片黑暗,像連著天,此時又下著雨,這河流就像被天幕悉數吸走又吐出來一般。
“水窮于水……這第一個‘水’應該就是指這條河流,水窮之地、豈不就是山頂。”謝棠分析道。
“可能是。”黎淺心中隱隱有些不安,總覺得這河實在是奇怪,而他們一路又太過太順利,就好像有人把答案擺在了他們面前……請君入甕似的。
但她本就熟悉冥界,順利一點也說得過去。
只可惜進入鬼山,冥界的氣味兒基本上滿山都是,無法辨別。黎淺一時也拿不定主意。
“那我直接御劍飛上去!”
“好。”就算是陷阱,也得去看看才知道。
謝棠絲毫不含糊,拔出配劍,手上捏訣。頃刻,白光注入劍內,劍身有了意識般,帶著他們穿云撥霧,直上九霄。
在山下時,往上看只能看到一片黑暗,上來后卻沒曾想有如此多的云霧擾人視線。奔騰的河流,遠遠望去,如同天邊劈下的一道白色閃電,將山體劈成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