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山巔,這些河流又驀地急轉而下,謝棠趕過去,只見河流奔騰而下,沒有一絲逆流的痕跡。
“奇怪,這河水怎么變順流了?!?/p>
“難道是幻境?”
事情發展太過順利,不禁讓黎淺心生懷疑,難道是有人布下幻境,要把他們引上山頂嗎?
這時,一股簌簌聲由不遠處傳來,而且越來越近。黎淺不由得豎起耳朵仔細聽起來。
此時的山巔,雖草木縱橫,卻無風,草木發不出這樣的動靜,旁邊的河流汩汩,蓋住了這個聲音,好在黎淺耳尖。
“有什么東西過來了?!崩铚\提醒道,沒由來的感覺到一股惡寒。
謝棠握緊佩劍,呈防御姿態,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弱弱地問了一句:“是鬼嗎?”
那聲音越來越近,似乎隱于草叢之下,偶爾能聽到“嘶嘶”的聲音,黎淺終于知道這股沒由來的惡寒是從哪里來的了,是動物對于天敵的天性使然。
“不是?!?/p>
“那就好。”謝棠松了一口氣。
“是蛇。”
“哦,那還行,我捉蛇有一手!”
“不止一只?!?/p>
“笑話,十只都不在話下!”
“小心!”
說話間,一道黑影從草叢中躥起,直逼謝棠命門。謝棠十三年的武功不是白練的,一劍直接把蛇劈成了兩半。
“我厲害……”
謝棠剛想得意,又有幾道黑影襲來,謝棠將它們都一一解決之后終于發現了不對勁。這蛇怎么越殺越多,他縱身一躍,站立在河流旁的高處巖石,往下望去,數不盡的黑蛇碾過草叢,留下一道道痕跡。
謝棠倒吸一口涼氣,果然不止一只……這得幾百只了吧!
就這空檔,黑蛇已經爬上巖壁,謝棠只能硬著頭皮揮劍劈下,手上又要護著黎淺,施展不開。不多時,鮮血染紅了巖壁,滔天的血氣在空氣中蕩開。遠處黑潮涌動,前面剛殺完,后面又源源不斷補上。
黎淺聽著黑蛇的嘶嘶叫聲,渾身發軟,只能努力保持著冷靜。
謝棠已經有些疲累了,額頭冒出細密的汗混著雨水,握劍的手微微發抖,顯然已經有些撐不住了。
“跳進河里!”
聞言,謝棠竟沒有片刻遲疑,直直跳進河流。咕咚一聲,河水蕩開一大圈波紋,很快就消失了,他們淹沒在奔騰的激流中。
黎淺是在一個熟悉的懷抱里醒來的。
天色依舊漆黑,月色朦朧。雨已經停了,四周平曠無一樹,偶有微風無攔,過處隱約透露出幾縷山間梨花香,不用想,也知是誰身上傳來的。
近處火光晃動,身上染上昏黃的溫度,而抬頭所見之人,瘦削的臉半張陷入陰影半張被火光照著,看不出神情,帶著一股淡漠的疏離感?;秀遍g,黎淺忽然覺得這一幕很熟悉。
無端而來的似曾相識。
謝深像是感覺到了她的目光,垂下眼瞼,喉結滾動,語氣帶著無奈:“真是拿你……沒辦法。”
但很快,謝深又將目光移開,落在不遠不近的地方。
“……對不起,師兄?!敝x棠認錯極快,態度極好,但……從來不改。
謝棠的聲音一出,黎淺才發現謝棠正雙手抱著膝蓋,蜷成一團坐在離他們一箭之遙的地方,雙眸小心翼翼地看著謝深。
“只是,你帶著她做什么?”
“師兄,它可不是一只普通的兔子……”
黎淺心下一驚,完了!
還好謝棠話還沒說完,天邊突然傳來一道嬰兒的哭聲,在這曠遠的平原顯得突兀而驚悚。
黎淺下意識地松了一口氣,意外發現剛剛的自己竟然下意識的想用靈力讓謝棠閉嘴……明明在謝棠面前她沒有保留,但面對謝深,她卻生出一種強烈的不愿,不愿讓他知道。
就好像,她習慣了在謝深旁邊只是一只兔子。
謝棠閉了嘴,連忙摸到謝深旁邊,稍稍心安后,問道:“這、這里怎么會有嬰兒的哭聲?”
謝深沉聲道:“不是嬰兒,是蠱雕的叫聲?!?/p>
“蠱雕!就是那個看守斷腸崖的神獸?!”
謝深“嗯”了一聲,謝棠卻莫名激動起來。
“這斷腸崖就這么被我找到了!”語氣中頗為明朗自信,剛才的恐懼蕩然無存。
他找的重點可真是與眾不同。
其實要不是黎淺最后識破了謎語,他們可不會這么快摸到斷腸崖。
水窮于水其實很好理解,只要將兩個“水”字解開即可。但是逆流之水的傳言由來已久,人們一看到“水”字,便會直接聯想到這逆流之水,河水支流各有所向,終點不同但源頭卻是一致,所以河水逆流的幻境是刻意引導人們去錯誤的水窮之地,遇見蛇潮然后知難而退。
因為正值雨季,對于這雨已經是司空見慣,以至于聯想不到,這雨水也是“水”。這第一個“水”字便是指雨水,第二個“水”字便是指那條河流。雨水落進河流,所謂水窮。其實河水逆流不逆流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河流之下才是真正的斷腸崖。
說來也奇怪,謝深的師父究竟是何許人也,如此清楚斷腸崖所在,就連她這個冥界中人都尚未可知。
就在這時,蠱雕的嬰兒哭聲忽然變得嘹亮而急促起來,像是有些不耐煩。
謝深將黎淺放在謝棠手中,揮袖就落下一個白色的屏障,將兩人圈在屏障中,“呆在這兒?!?/p>
話畢,他提劍便往聲音來源處走去。
謝棠雖然害怕,可怎么也不會讓謝深一個人對付蠱雕,但謝深修為比他深厚,他落的屏障輕易解不開。
謝深剛走,黎淺就支了一招,說:“你施法集中擊于一點,破開個小口,將我放出去?!?/p>
“你只是一只小兔子,出去無異于送死,而且你要是出事了,我可怎么跟師兄交代?!敝x棠拒絕的很干脆。
“我是神兔,蠱雕是神獸,你想想,我是不是能幫點忙?!?/p>
“……好像有點道理。”這一路上,黎淺的能力謝棠見識過,心中有些動搖。
“你師兄一個人在外面兇多吉少,你又出不去,我在外面還能有個照應?!?/p>
“好吧……”目前為止,也只能這樣了。
謝棠集中法力攻于一點,費了許多勁才破開個小口,想必謝深套這個屏障時用了不少心力。黎淺找準時機沖了出去后,謝棠收了力,小口便迅速合上了。
謝棠看著一只兔子奔跑在曠野,白色的一團逐漸靠近另一道修長的墨色身影旁。或許是月光太朦朧的原因,謝棠看見謝深偏頭睨了一眼那兔子,嘴角微微上揚,似乎在笑。
謝棠也曾見過謝深笑,但大多都是或無奈或嘲諷的有距離的笑,從未像現在這個笑一般,溫和的夾著一絲少年的肆意,就好像少年時期的謝深站在那里,卸下了滿身風雪冰霜。
但他一眨眼,謝深又面無表情地將頭回正,就好像剛才的一切都是他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