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眼閣的青銅漏刻慢了十三息。楚陽數著檐角滴落的星髓,銀白色液體在觸及青磚前凝成蓮苞,綻開時映出實驗室的景象——慕雪修剪青蓮枯葉的指尖正與此刻叩擊羅盤的節奏重合。捧星軌圖的童子跪在簾外,發間冰蓮玉簪泛著冷光,那是母親及笄時的飾物,此刻卻別在最低等仆役的鬢角。茶盞翻倒的剎那,童子后頸露出的半朵青蓮胎記刺痛了楚陽的眼,與實驗室胚胎頸后的痕跡如出一轍。
穿過觀星廊時,青銅碑文滲出露珠。三百年前監正刻下的“青髓為引,烙影成劫“八字,在風雨侵蝕中與母親教授的楚家密文重疊。指尖撫過碑面溝壑時,殘存的靈血突然蘇醒。整條碑廊扭曲成莫比烏斯環,第七次經過同一塊殘碑時,倒影中的自己竟戴著鑲有九顆世界樹果實的監正冠冕,其中布滿裂痕的那顆還沾著他的牙印。
藥香引他潛入星膳房。三十三口青銅鼎蒸騰的星輝里,老廚娘將命宮碎片撒入羹湯,青蓮紋路的殘片分明屬于三日前暴斃的同僚。金液湯面浮出楚家祠堂倒影時,袖中混沌氣已裹住一粒未化的殘渣——青鸞劍靈消散前的靈體碎片正在湯中沉浮。
子夜的藏書閣彌漫著陳年墨香。盲眼老者枯槁的手指摩挲《天瀾風物志》插圖,聽雪苑梅樹根部的半截玉簪在燭火中泛青。“那瘋女人剜骨染紅了浣劍溪。“老者竹杖末端的“劫“字刻痕滴著往生露,葬歌調子與初代混沌種的悲鳴共振,震得楚陽胸口的冰蓮心泛起漣漪。
血色蛛網在寢殿窗欞結繭時,月影蛛正吞吐著凝固的時空露珠。三百個慕雪的倒影在露珠里搖曳,從實驗室藥劑師到血獄王座上的孕母,最后定格在蛛網中央織繭的少女模樣。繭中傳來童子的嗤笑:“大人今日掉了件要緊物什。“掌心的命宮殘渣突然發光,映出三百年前的密室畫面——母親將冰蓮心封入嬰兒胸腔的瞬間,陰影里助產嬤嬤頸后的血月刺青尚未完成。
楚陽凝視著蛛網中央的繭。月光透過絲縷編織出詭異圖譜,那分明是放大萬倍的世界樹經絡,每條枝杈都延伸向不同時期的慕雪。當他想觸碰最近那顆露珠時,指尖傳來冰蓮盛放的灼痛——母親剜骨那日的雪,正落在此刻天眼閣的飛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