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家燈火逐漸黯淡，濃黑的夜和無邊的安靜漸漸籠罩了這座城市。

一整條街的光源就只剩下路燈和便利店。路燈目送晚歸的人回家，而便利店則收容無家可歸的靈魂。

“呼，好燙！”茉茉從收銀臺端出兩個杯子，走到靠門的吧臺放下杯子，兩只手立刻捏住耳垂。

“太晚了，就喝點熱牛奶吧，”熱度和疼痛一起快速消失，茉茉把其中一杯推到厲墨城面前，自己也端起一杯，呼呼得吹開熱氣。

“茉茉，那天的事，我還是要跟你解釋一下，”厲墨城沒去拿杯子，對著茉茉正色道，“給我一分鐘。”

“雖然我覺得完全沒有必要，但你想說也無妨，”茉茉聳了聳肩，露出無所謂的表情。

“這段時間，我一直沒有找你，是因為我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你，”厲墨城垂眸，思索片刻，“劇情中的我，是喜歡你的，這一點毫無疑問。”

茉茉啜了一口牛奶，沒有說話，眼神落在門外。

厲墨城接著說，“可是劇情之外的我，卻沒有辦法明確自己的心意，我以為我一直喜歡的是孟蘭，所以她來找我的時候，我沒有拒絕。”

“我試著和她相處，吃飯，逛街，做我們從前做過的事情，”厲墨城抬眼看向茉茉的側臉，“可是，和她在一起的時間越久，我就越發確定，我對她并沒有喜歡的心意。”

“這段時間反復的出現在我的腦海里，我的夢里的人，只有你，茉茉。”

茉茉低下頭，抿住嘴唇，秀氣的眉毛擰起，然后極輕得嘆了一口氣。厲墨城的這段話，像一粒石子投進了她沉寂的心海，掀起陣陣波瀾，然后石子沉下，海面恢復平靜。

“你的意思是，你喜歡我？”茉茉快速的瞥了他一眼。

“我不知道我喜歡的是哪個你，但我唯一確定的是，我沒有辦法對任何其他人提起興趣，”厲墨城的視線始終落在茉茉身上。

視線無形卻似有重量，又像強光燈照下，讓躲在角落里的茉茉無處遁形。

正值深秋，入夜該是清冷，周身的氣溫卻一點一點升高。

店員在柜臺后面坐著打瞌睡，便利店里只有他們兩個客人，安靜的空氣是情緒的催化劑。

“茉茉，你呢？”厲墨城坐在吧椅上，長腿撐地，上身前傾，語氣熱切，“告訴我，你是怎么想的？”

茉茉轉過臉，先是四下打量了一圈，又看向厲墨城，嘴角微微揚起，“哎，這好像是第一次，我們距離的這樣近，周圍又這樣安靜。”

“在過去的這段時間，有無數雙眼睛在看著我們，有無數的聲音在我們耳邊，我們本是兩個世界的人，作者的紅繩不由分說的就把我們系在一起，也沒問過我們愿不愿意。”

茉茉的視線描摹過厲墨城英俊的眉眼，落在他因緊張而微抿的嘴唇上，“可是，我分不清，那些瞬間里的心動到底有幾分真實？”

茉茉猛然靠近厲墨城的臉，兩人呼吸相聞，視線交錯，近的仿佛能聽見彼此的心跳，“這樣，你能分清嗎？”

厲墨城瞳孔震動，從腳到頭被凍住，幾乎結出冰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耳朵紅的像煮熟的大蝦，囁嚅著剛要開口。

茉茉卻又向后退開，轉身趴在吧臺上，有點苦惱的說，“看吧，你也說不清。”

“所以嘛，你問我，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你，”茉茉把頭埋進胳膊里，似乎是有些困倦了，悶悶的說，“但劇情是劇情，現實是現實，你的問題，只有時間能給出答案。”

“那你愿意給我時間嗎？”厲墨城急切的問，“我們不離婚好不好？”

“不行，”茉茉抬起頭睡眼迷蒙的看著他。

厲墨城一顆心如墜冰窟，“為什么？”

“只有離婚了，才能徹底和劇情脫節，”茉茉迷迷糊糊的說，“才能開啟真正屬于我自己的故事，我的人生劇本，我要自己寫！”

“那，你的故事里會有我嗎？”厲墨城追問。

“看，看，”或許是畫室的事讓她精神倦怠到極點，又或許是身邊的人讓她提不起絲毫戒心，茉茉說話的力氣都沒有，敷衍得一抬手，“看你表現。”

“好，好！”厲墨城立刻起身，玻璃門上映出一個無措而忙亂的人影，他終于想起去扶茉茉，“我先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