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寶兒扒拉了兩下自己的資料,看著上面的題目,托腮皺著眉頭思考了兩分鐘,然后深深嘆了一口氣。
她彎腰趴在書桌上,下巴枕著胳膊,右手拿著一只筆,無意識地在草稿紙上畫來畫去。
發了兩分鐘呆,然后她轉過頭,看向正在專心做題的周杳杳,“我說姐妹,你都不歇會兒嗎?”
這任誰一天到晚看題,都得看夠吧,周杳杳是怎么能做到,課間都這么寧心靜氣的刷題來著?
周杳杳剛好解完這道題,聽到余寶兒的話,她停了筆,腦子里回響著周母的聲音。
“你要是不好好學習,對得起這些錢嗎?!”
周杳杳側過頭,看向余寶兒,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本來基礎就不好,再不努努力,真就廢了。”
余寶兒努了努嘴,無所謂,反正她成績一直都很一般。
“你都不放松一下嗎?”整天除了看題就是看題,人都要傻掉了吧。
別的同學課間還會出去散散步,運動一下,周杳杳就差長在板凳上了。
周杳杳放下手中的筆,身子往后靠了靠,目光落在窗外。
窗戶外面,別人的歡聲笑語,好像把她隔絕在不同的世界。
“你說,人為什么活著?”
周杳杳聲音太小了,余寶兒根本沒聽清,“你剛剛說什么?”
周杳杳看著余寶兒眼中的笑意,輕輕搖了搖頭,“沒什么。”
余寶兒整日里都活蹦亂跳的,天天臉上都掛著笑臉,看著就讓人心情很好。
周杳杳都不記得,自己上次笑是什么時候的事情了。
已經是很多年很多年以前的事了吧?
真奇怪,怎么可能會有人這么久都沒笑過?甚至,已經不記得該怎么笑了。
周杳杳輕輕舒了一口氣,撇開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繼續埋頭做題。
余寶兒看著周杳杳認真的模樣,也不好打擾她,但她實在在座位上坐不住了,就悄悄溜出去了。
她要去放松放松!
王老師是教英語的,盡管大家的英語成績都普遍很一般,但還是挺喜歡上他的課。
因為他講話幽默風趣,很容易拉近師生之間的關系。
余寶兒望著講臺,用手遮住唇,靠近周杳杳,說了一句:“真虛偽。”
周杳杳詫異地抬頭,往講臺的方向看了一眼,剛好和王老師的眼睛對視,他眼中滿是笑意。
周杳杳錯開王老師的眼神,趁著他回頭往黑板上寫字的機會,小聲說:“沒有吧。”
余寶兒撇了撇嘴,語氣加深,“就是虛偽!”
周杳杳不理解,并且感到十分詫異。
講課方式明明很正常啊,而且這期間,王老師一直都是面帶笑意。虛偽這一詞,從何而來?
想不通,周杳杳只能把這歸為,同桌對英語老師的偏見。
很快,學校又進行了月考。
周杳杳看著手中的成績,眼睛暗淡了一瞬。
不僅分數沒有上去,而且排名還往后掉了一些。
好像這段時間以來,她做的都是無用功。
周杳杳有些泄氣。
關于成績,班主任總會隔一段時間找一些同學談話。
差不多就是說一些鼓勵之類的話吧,一般都是約談前幾名,或者后幾名。
像周杳杳這種卡在中間不上不下的成績,確實沒想到班主任會找她談話。
“老師,你找我?”周杳杳敲了敲辦公室的門。
這是午休的時間,辦公室里只有班主任一個人。周杳杳看著空蕩蕩的辦公室,心里松了一口氣。
她有些害怕人多的地方。
王老師笑得很和善,他的眼鏡在周杳杳開門的那一刻,還有一瞬間反光。
周杳杳小心翼翼走到班主任的跟前,頭都不敢抬。
“坐。”王春波指了指對面的椅子。
周杳杳搖搖頭,“不用。”
她依然是說話輕聲細語,顯得有些怯懦,駝著背,低垂著頭,一副受了驚嚇的模樣。
其實,周杳杳確實很慌張,她知道自己考的不好,但是沒有想到會班主任叫來談話。
她以為自己已經很不起眼了。她已經很邊緣化自己了。努力不成為焦點,已經融入了她的思想里,逐漸成為了她的本能。
王春波笑的很親切,“坐下就好,不用拘束。”
在周杳杳生存的本能里,還有一項:不拒絕。
不知道如何拒絕,不敢開口拒絕。
周杳杳輕手輕腳地靠近椅子,就這樣坐在了班主任對面。
她低頭著,雙手交握著,等著班主任開口。
“找你來只是想說,你整天埋頭苦學,怎么成績沒有進步,反而后退了?有沒有自我反思一下?”
周杳杳扯了扯嘴角,想開口說什么,又什么也沒說。
她也想知道,明明自己這么努力,怎么還是成績還是這么一般。
“別緊張,只是想跟你隨意聊聊,也沒有批評你的意思。只是想著,你是不是用錯了方法?有些時候,不能只埋頭苦學,還得多向別人請教……”
周杳杳僵硬地點了點頭。
她知道,老師說得沒錯。
后來,周杳杳對于王老師的評價就是,挺好的老師。
講話幽默風趣,整日臉上掛著笑意,當然,最重要的是,王老師沒有批評她。
沒有指責她考的多差,沒有說她學習不認真,沒有批評她。
可能這對于別人來說,這只是平平無奇,微不足道的事。
但是對于周杳杳來說,沒有被批評,是最好的褒獎。
她可能實在是怕了周父的怒其不爭,周父的指責,所以在班主任沒有批評她時,就覺得班主任很好。
后來,王老師就會趁著自習時間,找她聊天,有時候,不討論學習,只是隨便談一些其他事情。
最開始,周杳杳還是拘束的不敢開口說話,只是小幅度地點頭或搖頭。
再后來,她就可以在王老師面前,沒有什么恐懼的跟他聊天,不再像以前那般怯懦。
“改天我請你吃飯。”王老師推了推眼睛,笑著看向周杳杳。
周杳杳放下手中的紅筆,“啊?不用了吧。”她只是幫忙批改幾張試卷而已。
“不能讓你白幫忙。”王老師繼續開口。
周杳杳想說什么,最終還是沒說。
她總是這樣,不會,也不敢拒絕別人。
也許,這會是很可悲的事情。
聽同學們說,王老師偶爾也會請同學吃飯,所以,周杳杳并沒有意識到,這是多么不合適的一件事。
吃飯的地點,是在一家平平無奇的面館。不過,這家面館的特點在于,有隔間。
的確只是普普通通的吃飯,周杳杳不善言辭,一般都是王老師問,周杳杳回答。
不顧,在這樣的隔間里,面對面吃飯,周杳杳還是覺得有點兒怪異。
但是,她又不知道到底哪里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