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杳杳躲在房間里發呆，房間的門被周母用力的拍打。
“死丫頭，開門！大白天鎖什么門？叔叔嬸嬸來家里玩，還不快出來打聲招呼！”
周杳杳目光落在晃動的門鎖上，沉默了一瞬，然后在周母怒氣升起之前，先一步打開了房門。
“臭丫頭，鎖什么門！沒看到叔叔嬸嬸來了嗎？還不知道打聲招呼？”
看到周杳杳的身影，周母笑罵道。
周杳杳對上周母陰冷的視線，又轉頭看向面帶笑容的叔叔嬸嬸。
“叔叔嬸嬸好。”周杳杳用手抓著門，看向過來串門的鄰居。
她語氣生疏，笑容又恰到好處，聲音柔和且清甜。但卻只是打了個招呼，再也沒有多余的言語。
她像是新做好的提線傀儡，周母這個新上任的提線師，顯然對于這個傀儡不夠滿意。
周母笑著看向鄰居，話語里充滿了歉意，又隱含著怒氣：“小孩子不懂事，一點兒禮貌都沒有。哈哈哈……”
那最后的笑聲，在周杳杳耳朵里顯得浮夸又尷尬。
她不理解，她明明按照周母所說，跟長輩打招呼了，為什么周母還是不滿意。
鄰居擺了擺手笑笑，一副不在意的模樣，“小孩子都這樣。”
周母面上的笑意真誠了幾分，附和了幾句，轉頭時，又悄悄瞪了一眼周杳杳。
她像是一件商品，總是要被周母拿出來展示一番，卻又因為蒙了一層灰塵，而又總是令周母不滿。
周杳杳重新關上門，蹲在椅子上抱著雙膝發呆。
書桌上是尚未翻來的課本，一旁的日記本上，底層是工工整整的字跡，卻又不知為什么，被涂畫的有些慘烈的圈圈叉叉所覆蓋。
周杳杳聽到客廳里近乎浮夸的笑聲，以及周母一句接著一句自謙，偶爾還夾雜著幾句對她的貶低，她表情愈發麻木。
她看著日記本發了會呆，又伸手拿起筆，在上面寫了寫，但這次的字跡十分隨意，甚至歪歪曲曲。
不過寫了兩三行，她又默默把原來的字跡用圓圓圈圈遮蓋掉。
放下手中的圓珠筆，她又把頭埋在膝蓋上發呆。
“周杳杳！要死啊！整日里不知道幫忙，就會成天躲在房間里！那房間是鎖住你了是吧！”
客人剛離開，周母就開始朝屋里叫喊。
她喊完之后，嘴中還又繼續碎碎念。
周杳杳從房間里慢吞吞走出來時，正好聽到周母在跟周父抱怨。
“你家姑娘整日里也不知道發什么神經，吃了睡睡了吃，家里來客人了，連聲招呼都不知道打，半點兒禮貌都沒有，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周父甩了甩鞋子上的泥土，彎腰用周母剛打好的水洗了洗手，依舊是沉默不語。
周杳杳默不作聲地去收拾衣服，然后去打掃院子。
這是她在這個家里生存的本能，基本的家務，都是要做。不然，等待她的就是周母的歇斯底里。
即便她已經完成了很多事情，周母也還是不滿意。但，周母的不滿可以減少很多。這下降的一點點怒火分貝，都足以令周杳杳得到片刻的喘息。
如果沒有事情，周杳杳從來不會出現在周母周父面前，因為那是礙眼的存在。
飯桌上，周杳杳第一個放下筷子。她沒有食欲，只吃了一點點。
“才吃多少？鍋里還有飯，繼續吃。”周父沉著臉開口。
周杳杳嘴唇動了動，“我已經吃飽了。”
“怎么？說你兩句都不行了？把你養這么大，說你幾句怎么了？這個時候甩臉色給誰看！”周母氣憤地瞪了周杳杳一眼。
周杳杳拿著筷子的手頓了頓，她根本不知道周母為什么要莫名其妙的發火。
她沒有生誰的氣，她也不敢生誰的氣，她只是吃飽了，不想吃了而已。這也需要揣測這么多嗎？
何況，她是家里最沒有地位的人，哪來的資格跟別人生氣。
周杳杳放下筷子，起身離開。
她十分平靜，心中也沒有一絲波動。身后又是周母氣急敗壞的嘮叨。
回到房間時，周杳杳再想反鎖門時，發現門鎖壞了。
她最初以為是插了鑰匙的原因，還使勁轉動幾下鑰匙。
如果被發現她把這個剛安裝沒多久的新門門鎖給弄壞了，周杳杳幾乎立刻都能想到周母暴跳如雷的場景，以及周父強忍的怒氣。
或許還會加一句，“你真沒用。”
正當周杳杳急得快要憋不住情緒時，周母走了進來。
她眼神輕飄飄地落在埋頭試鎖的周杳杳身上，“別白費功夫了，我自己把那個門鎖給弄壞了。誰讓你一整天的進屋就鎖門，敲也敲不可開。”
她話語里暗含著幾分得意。
周杳杳停下了動作，抬起頭，看著周母，看著她眉眼中的得意。
得意什么呢？是得意于終于把她控制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還是得意把她養成了一個不哭不鬧的小傀儡？
周杳杳不知道。她只知道，門鎖不是她弄壞的，她不用再承受一頓雙重怒火與斥責了。真好。
她輕輕關了門，把那寫滿了半個本子的日記全部都撕成了碎片。
日記最開始的第一頁，隱約寫著：爸爸媽媽工作很辛苦，我以后要好好學習，掙很多很多的錢回報他們……
碎片里隱約看見：他們為什么要把我說得那么糟糕？我明明比別人都很懂事，很聽話啊，而且，成績也很好……
我討厭他們，討厭他們的冷嘲熱諷，討厭他們對我無盡的貶低，可是，那是爸爸媽媽啊。他們只是太辛苦了，我應該體諒他們……
我明明比鄰居家的小孩優秀，各種方面，就連她爸爸媽媽都夸獎她好厲害，為什么我的爸爸媽媽只會說我有多糟糕？
今天，王老師讓我去給他送資料，我應不應該去？
去……好像不太妥當。不去……王老師人挺好的，對我也格外關照，只是幫個忙，連這個都拒絕，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我回來了，真奇怪，明明天空一片晴朗，我好像，聽到了打雷聲，和下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