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內】
“姐姐可看清了?”說話的是吳青兒。
姜子吟不答,她并未看清楚,但是她約莫也已知曉是誰在全城找她。
錢掌柜中午派了人來找她,她便就已經了然了。
早先去吳家老宅找人的男人,王嬸只道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小伙兒,可今日來找的男人樣貌過于出眾,細長鳳眼膚白貌美的男子本不多見,僅幾句描繪她便就知曉此人是魏炎,是他近身最聰慧之人。魏炎因其樣貌過于明艷,旁人過目難忘,不方便辦事,因此鮮少露面于人前。所以,今日他特意派他前來,是明著告訴她,他在尋她。
姜子吟很難相信是他來找她,才冒險聲東擊西要親眼確認。
他們躲在府門墻邊,她離得太遠,瞧得并不真切。
可是他的身影,即使多年未曾見過,她也再熟悉不過,眾人環繞,她還是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他。
他全身緊繃地望著客棧門口的人影,僅一眼,僅僅一眼,就轉身離開了。
所以他知道了,那不是她。
想來甚是可笑,他從未曾全心了解過她,今日是如何一眼看出端倪的?
姜子吟不解,也無暇顧及這些。
如今她在茂城已安身立足,偏安一隅。她不愿同故人重逢。
起初,她讓吳長生和錢掌柜引導眾人,讓他們以為她已離開茂城。如此一來,各方注意力都會偏向其他城池,久而久之,眾人都會以為她或已兇多吉少,自然便不會再有人來茂城尋她。可如今,她露了馬腳,他很快便能理清頭緒找到她的。茂城不宜久留,去殷國的日程得想辦法提前了。
【茂城范府】
“吳媽,讓你辦的事如何了?”姜子吟問。
“都辦得差不多了,大批的物件前日就已經運出去了,如果要動身,最快明日中午就能出發。”
“賬簿之類的我也已經交待好了,三日前已收到舅父回信,后日他便能到茂城接手鋪子。”吳長生接著答。
“染坊的事已經交待了錢管事,等舅父到了一并交由他統管。年前只剩下一批貨在趕工,我點過了,數量不大人手足夠,不成問題。”吳青兒回道。
聽罷,姜子吟沉思片刻:“原本我是想盡量了了手頭上的差事,過個好年,等年后再走,如今形勢所逼,我盤算著明日晌午就出發。我想改變計劃,此次去多待些時日,短則半載,多則數年,吳媽,你們三人可愿與我同去?”姜子吟說著拉起吳媽的手。
吳媽輕輕覆上子吟的手,將她的手攏在雙手中:“丫頭,你與我們三人而言早已是家人,莫要說這些見外的話。我和長生自然是愿與你去的,只是青兒有了自己的家,她不說,我做娘的自然也要替她說這番話,她不是不愿同你去,是舍不得孩子。我同她也聊過,我和長生同你先去,等過完年,青兒便帶著大寶和孩子來同我們團聚,你看可好?”
姜子吟看了吳媽,又看了看青兒,眼眶漸紅:“好,自然是好。”
“子吟,今日你去,可有瞧見尋你的人了?可認識?”吳長生坐在桌邊問,他心里盤算這個問題許久,先前不好開口,現在才忍不住問。
子吟看了一眼吳長生,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她雖然與吳家人親如家人,但鮮少聊起夫家。他們只知她是位庶出的官家小姐,但并不問是哪個官,多大的官。他們也知曉她嫁過人,也不曾問,嫁給誰,為何又離開。天下苦命之人如此多,何必要刨根問底。
吳大哥今日如此問,一來是關心她,一來也是要判斷日后該如何應對。
“離得遠,他們藏在墻后,我沒瞧清楚。”這是真話,“但是可以肯定不是我父親的人。”
不是父親,那便是她的夫家了。吳長生心下了然,不再追問。
“那就好,只要不是你爹,那我的心就放下了。”吳媽見狀說道,“明日啟程,還有些事要做準備,長生,你同我一起去幫個手。丫頭你早些休息,明天還要趕路。”
子吟點點頭。
【吳媽屋內】
“長生。”吳媽欲言又止,兒子吳長生年近三十,念過書識得字,比起別家目不識丁的農戶好上百倍,可至今未娶,問他他便說自己會留意的。前些年她被他幾句話就忽悠了,以為只是兒子眼光高身邊沒有鐘意的,慢慢找總能找到合適的,如今吳媽才看清了兒子的心思,“子吟是個好姑娘,雖然嫁過人,但為娘的是絕不會嫌棄的。長生,你讀過書明事理,眼光自然不會差。只是啊,娘是過來人,有些話得同你說。夫妻二人過日子,兩個人得擰成一股繩,心里沒有雜念,日子才能過得好。子吟過去過得苦,沒遇到好人,心被傷了沒好全,你可不能心急了逼著她。”見長生沒有回應,吳媽頓了頓繼續說:“但是長生,你可曾想過,有些人的心,可能你一輩子也捂不熱。”
吳長生默不作聲,吳媽一語中的。
他吳長生自然知曉,他于姜子吟而言,是如同親大哥般存在的人,她從未將他當作男人來對待,她看他的眼神里全是對親人才有的情感,從未有過男女之情。他知道自己毫無勝算,可是他從見她第一面起,已經將她放在自己心里。多年過去,沒有別人能走進他的心,所以,他又為何要掙扎著將她從心里趕出去呢。反正他們都是一個人,即便以兄妹之情一同生活到老,他也心甘情愿。
“娘,不用擔心,我自有分寸。子吟太好了,你兒子我,配不上她。”吳長生苦笑。
他一直很好奇,姜子吟這么好的女子,是什么人可以娶到她。
他知道她是被親爹賣給夫家的,但是相處久了,他能感受到,姜子吟的傷源于她愛他。人,是先有了愛,才會被傷害的。
她閉口不提,他也不曾過問。對于一個再也不會出現的人,沒有必要去了解。
可是如今他出現了。吳長生的心便像被貓抓了一樣,迫切想知道那個人是誰,長得如何,品行如何,才學如何。與他相比,究竟誰高誰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