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徐可不打工,他們約了九點見面,她起晚了,趕緊忙著洗臉梳頭化妝,又找衣服,忙忙亂亂,等出了宿舍樓,看見他大太陽下坐在花壇邊上。看見徐可,他指了指手表說:“等你兩個小時了。”徐可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正值電影“辛德勒名單”上映,他們一起去看。看到后來,有一個小孩掉進泥塘的畫面,影院里響起一陣笑聲,他轉臉看了看徐可,徐可沒笑。看完電影出來,他說:“那個小孩掉進泥坑,幸好你也沒笑,不然我還以為我的感覺錯了呢。”
徐可去打工的日子他每天都去班車站接徐可下班,然后他倆就在街上找小飯店去吃飯。他很愛吃蘭州拉面,說比韓國的拉面好吃些。他愛吃當地的燒麥、涼皮、燒茄子,說北河市人怎么會把茄子做的這么好吃。他說每天去接徐可下班,感覺很幸福。吃飯的時候他說:“今天又有人說我長得像北河市人了哈哈。”
他們買了西瓜回他住的招待所。徐可吃西瓜把瓜子掉在地毯上,他用手一個個撿起來放進垃圾桶,說徐可臉都吃花了,像個小孩。徐可坐在床上看電視,他躺著,頭倚在徐可的腿上,說:“我這件襯衫已經一周沒洗了,好臟呀”。徐可翻開他的衣領看了看,果然,粉色西裝襯衫的后脖領上臟了。轉眼他睡著了,他醒來已經晚上八點多,他說我送你回去。
出門看見前臺的紅梅朝他笑。他們走出大門,他說紅梅和長住這里的日本留學生木村戀愛了,紅梅是個孤兒,前幾天木村的父母來北河市了,可能年底兩個人要一起去日本定居。徐可默默地聽著,沒吭聲,按徐可一貫的處理方式:沒啥想法,因為她自從用了“不想不想”的護身咒以后,不思考已經成了一種習慣。至于這個護身咒從哪來的,說來話就長了,得從徐可的家庭環境說起。
徐可的爸爸大學畢業后在廣播電臺工作,家也在廣播電臺大院里。小時候的徐可很活潑調皮,那時可以玩的游戲可太多了,跳格子、捉迷藏、木頭人、挑冰棍筷子、踢沙包、扔小皮球抓噶拉哈、扇pia幾、攢糖紙、攢明星畫片……
小時候跟小伙伴在廣播電臺大院的墻根草溝里玩,徐可掏出偷藏的火柴盒,擦燃一根火柴丟進了草叢里,一會兒整條草溝就開始冒煙,開始冒火苗。火勢越來越大,徐可和幾個孩子慌了翻矮墻去自家抄起掃帚回來拼命打那些火苗,居然被撲滅了。
那時候住的房子有個小院子,爸爸經常在大太陽底下在院子里做木工活兒,家里的各種柜子都是爸爸自己設計自己刨木板做的。爸爸還在前門廊的橫梁穿過繩子在下邊系住,搭上木板做成可以讓小孩躺在上面的秋千。徐可夏天經常躺在秋千上一邊喝著白糖和醋混合成的自制飲料水一邊看著爸爸在院子里忙乎木工活兒,看他給初見雛形的柜子凳子釘釘子、刷油漆,偶爾爸爸會叫她過去幫點忙。連家里燒水的水壺都是爸爸用白鐵皮自制的。
媽媽主要忙做飯收拾家之類。那時家里還在后院養了七八只雞,剛買回來小雞崽的時候徐可喜歡的不得了,每天捧著小雞玩,慢慢地小雞逐漸長大,小公雞慢慢能打鳴了,小母雞后來開始下蛋了,徐可就經常從屋旁的70公分寬的窄巷去到后院撿雞蛋回來。到了冬天,慢慢地過一段時間就殺一只雞吃,到春節時候最后一只也上了餐桌,徐可感到有點難過,但雞湯她也喝了。
有院子的房子真的好處太多了,不僅有地方跑動,院子里能曬太陽,夏天傍晚可以在院子里吃飯和乘涼,院子里還可以種菜種向日葵。院子里種了十來顆高高的向日葵,每天向日葵的臉早上朝著東面,中午向南,傍晚就朝西了,非常神奇。但是有一年向日葵生蟲了,一寸多長的大蟲子,還有毛,嚇得徐可都不太敢去院子里了,但又必須得給向日葵澆水,她就端了臉盆,站門口用力“嘩”地潑過去,然后轉身往屋里跑。
徐可七歲那年夏天的某個下午,徐可跟一群七八歲的小孩跑到主樓放映室外邊,向里邊張望有沒有在放電影。不太看得見,大家個子都太低。放映室外邊放著一個一米半見方的四邊用鐵條焊起的鐵框架,徐可和另一個小孩同時踩上了鐵架旁邊的邊框伸長了脖子往放映室里看,忽然對面的小孩跳下去了,鐵架子一下子向徐可這邊倒過來,瞬間徐可感到自己被壓在了鐵架下,右胳膊在那一刻感覺不是自己的一樣,動不了了。
一陣騷動,剛才在會議室開會的好多大人紛紛向這里跑來,爸爸把鐵架抬起,另一個叔叔把徐可拖了出來。一會兒徐可就在爸爸背上了,去了醫院。晚上回到家,徐可聽爸爸跟媽媽說本市醫院治不了,骨折,得去沈陽骨科醫院。爸爸跟單位請了假,又借了點錢,背著徐可坐火車去了沈陽。
住了一個多月的醫院。徐可粉碎性骨折的胳膊居然慢慢治好了。在醫院的記憶除了手術那天比較恐怖以外,其他幾乎都是有趣的。手術那天,因為耽擱了五六天,胳膊里的骨頭按照錯的方向已經長合了,醫生說得靠人力拉開。徐可只記得頭被放進一塊板下邊,身子在外邊,三四個大人發力一起向兩邊拉她的胳膊,她感到胳膊痛極了哭得撕心裂肺…“咔嚓”一下,大人們都說“好了好了”…醫生給她仔細接好了骨頭打上了石膏。下了手術臺后,躺在病房的床上,爸買來了黃桃罐頭,吃了就不怎么難過了,感覺胳膊也沒那么疼了。
拆石膏那天,醫生小心地一圈圈揭開繃帶,徐可固定了一個月的右胳膊重見天日,它變得很細,肌肉有些萎縮,但是當徐可把右胳膊高高舉過頭,看起來活動自如的時候,爸爸臉上露出非常欣慰的笑容。坐了火車回到家,媽媽也很高興,做了一大鍋打鹵面,那時候能吃到白米白面就算是好飯了。當然后來右胳膊慢慢復原,跟左胳膊一模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