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目辦公室搬到了南禮士路一帶,徐可也跟著搬家到了南邊的廣安門。在廣安門這邊也是合租,主臥住著一對情侶,他們可能是為了減輕點租房的壓力所以把次臥租給了徐可。男生在地鐵部門工作,女生是做商場導購。
這個房子的位置靠近天寧寺,從徐可住的次臥的窗戶望出去能看見天寧寺的塔。說是次臥,其實就是陽臺間,是主臥外邊陽臺包起來的一間鐵皮房。早上很早就聽見外邊老人們散步和說話的聲音,因為外邊是草坪。每逢下雨天,雨點把屋頂敲打得叮當作響。
徐可閑暇的時候散步來到天寧寺跟前,看見有些穿著灰色長袍頭上剃得光光的尼姑們三三兩兩從眼前經過,有年輕的也有年紀大的。不知道她們都是什么緣由選擇了這種伴著青燈古佛度過一生的生活,也許放下了塵世的名利和紛擾,心頭只有清靜,那樣會輕松很多吧。
去牛街閑逛的時候會經常去那邊的美食城,西北風味,什么燒麥啦涼皮啦肉餅啦,比較對徐可口味。在飯點以外的時間段,整個大堂沒有多少人,徐可會在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看幾個小時書,那時她在備考某個資格。但四點半左右,陸陸續續來吃飯的人多起來,徐可就買兩個晚飯吃的餡餅用塑料袋裝起放進包,然后出去在街里閑溜達。
往北走一些,發現有一座寺廟,可以看見穿著僧袍的僧人經過,有的還戴著眼鏡,顯得很斯文。一次趕上和尚們集體繞殿誦經的儀式,看見那么多和尚都穿著統一的僧袍衣袂飄飄地走過,年紀不等,出家理由各不相同,都是有佛緣吧,難免想起西游記里的唐僧是“江流兒”。
院子里站了一些香客,男女老少都有,徐可站在他們中間看著僧人隊伍經過。據說東瀛的和尚是可以吃肉娶媳婦的,在那里,僧侶成為了一種職業。徐可想起倉央嘉措的詩:“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院子里擺著幾張桌子,上面擺放了一些結緣贈送的書籍,徐可看了看,都是些宗教方面的理論和經文等等。
寺廟里確實是讓人心頭感覺安靜些,可能這種地方都是善男信女光臨,會讓人覺得是一塊比較安全的凈土吧。寺院殿前經常放著一些小碟小碗裝著給貓吃的食物或水,有一些各種顏色的貓,有的在吃東西,有的悠閑地臥著曬太陽,徐可蹲在那里看貓就能看好半天。
慢慢地徐可覺得女二房東的臉色慢慢變得冷淡了,偶爾聽到主臥里他們爭論什么的聲音。過了一個月左右,女二房東跟徐可提出來:“要不您另找住處吧。”徐可說:“怎么了?”“我男朋友的表妹要過來,想跟我們住。”“好吧。”搬吧,反正也習慣搬家了,沒什么難的。
這次搬到了月壇南街一帶,周邊各種超市小商店飯店雜貨店一應俱全,生活很方便。對面屋是一對母女,女孩是研究生,快畢業了,她的媽媽五十多歲,看起來人很熱情,因為經常會過徐可這邊來聊聊天什么的。
徐可工作的項目組完成了上一個項目的全部工作要回國了。他們回國前大家一起找了個海鮮酒樓吃飯,在等位的時候,徐可看見李允珍挨著金團長坐著,給他整理了一下衣領。嗯?徐可看了一眼殷珊和董老師,小殷也回看了她一眼,董老師把臉別過去看別處了。其實整理衣領倒也沒什么,可能允珍只是太過熱心了吧,她是一個善良體貼的女孩。
他們回國了,說是接下來他們要去南美洲那邊有一個新的項目,還是他倆搭檔。徐可覺得他們這種工作性質還蠻不錯的,其實在一個地方如果不待個幾年,只能算蜻蜓點水走馬觀花吧。他們隨著項目可以去世界很多地方,一住就是幾年,既能充分了解當地的風土人情,又能幫助當地的發展建設,他們的事業很有意義。徐可在心里祝愿可愛的李允珍安康快樂。
殷珊因為工作關系認識了附近的另一個韓國項目組,正好對方缺人手,她入職之后不久把徐可也帶進組了。
這個組里兩個韓國人是固定組員,還有一個機動組員。固定組員里,一個叫趙俊來的,瘦瘦的,活躍愛動,在椅子上坐不了多久就起身走來走去的,跟小殷和徐可說個小笑話,逗大家樂一樂,要不就出去抽煙。
另一個叫李彬明,他不怎么愛活動,除了上廁所以外,總在椅子上一坐就是一天。他臉色稍有點發暗,不知是否因為總是熬夜工作導致的,他會經常撫摸著下巴上的短胡須講起他老婆和兒子。一天,徐可給大家倒上茶水,他停下在鍵盤上敲擊的手,看著茶壺口倒出的水流發了會呆,忽然說,昨晚跟老婆通話,老婆說他兒子在班級尿褲子了,他皺著眉,看起來這對他來說是個煩心事。“小孩尿褲子有什么的,我們小時候,睡覺時經常在棉被上畫地圖的,總得曬被子”徐可安慰道。
趙俊來開朗善于交際,負責團隊的各項聯絡,李彬明負責制作各種文件。中午吃飯的時候,四個人經常步行去周邊的飯館吃飯,他們倒是都很適應吃中餐。時間一長,把附近的飯館都吃遍了,四個人就走的再遠一點,有時候會坐公交回來,偶爾趙俊來不上車,讓其他三人坐車走,他自己甩開腿在街邊大步流星地步行,比公交車也慢不了多少。
一次休息日的時候,殷珊打電話約徐可出來逛街,兩個人去秀水街逛了逛,沒有看到什么想買的,殷珊說:“走吧,咱去別處看看。”出來上了大街,小殷眼珠一轉,說:“要不,咱聯系聯系趙俊來,約他出來坐坐?估計他一個人也挺悶的。”趙俊來住在南禮士路附近酒店,離單位不遠,很快他就到達了約好的甜品店,三個人每人要了一杯甜品,坐著閑聊。
主要是小殷和趙對話,徐可只是安靜地邊吃邊聽。趙俊來好像很高興她倆約他,說是一個人待得很沒意思,殷珊問他老婆在韓國每天做些什么,安說他老婆平時有工作,也很忙。小殷在韓國一個公司工作過幾年,所以她去過一些國家旅游,正好趙俊來也去過很多國家,他們就又聊了些別的國家的趣事,說到開心處,兩人相對大笑,徐可也跟著笑,覺得他倆共同話題還挺多,感覺自己孤陋寡聞的。愉快的時間總是短暫,三個人相約下周末去看某個展覽。
到了下周末,三個人看完展,坐地鐵回來,沒有座位,只好在車廂過道里站著。徐可站在殷珊右邊,車廂里比較熱,應該是開了暖風,殷珊脫下了大羽絨服抱在胳膊上。他們倆在聊有關ins的一些問題,徐可心想回去上網研究一下那是怎么回事,他們還談到了英國,劍橋和牛津,蘇格蘭裙子之類的話題,徐可插不上話,因為沒去過。到了站,徐可和殷珊跟趙揮手告別,然后各自搭其他線路回去了。
對門女孩好像很愛干凈,她幾乎兩天會洗一次澡,即便在寒冷的冬天,而且有時會嘩嘩地洗到半夜。徐可有點佩服,自己實在做不到在冬季勤洗澡,沒有那么堅強的意志。因為皮膚干燥的話是不好洗澡太勤的,會更干燥。女孩的媽媽經常過來坐坐,她愛聊一些官場話題,說這些的時候她的表情有些激動,眉飛色舞,徐可說:“大姐您還挺關心國家大事的。”
后來徐可發現,那娘倆偶爾會拌嘴,可能媽媽關心的東西跟一般的婦女不太一樣,導致女兒對她的言行有點意見,也許女孩是因為跟媽媽置氣了才躲到衛生間生悶氣的吧?“親人之間有時也難免意見相左,何況女孩子大了,想堅持自己的想法,應該理解她”徐可這樣想。這個住處的缺點是房間太小了,但也堅持住滿了一年。
一年后,項目臨近結束,趙俊來和李彬明要回國了。一天,他們一起去合作方去告別,合作方說要請他們吃晚飯,估計又得喝酒。趙俊來從包里掏出了一瓶保肝片,分了幾片給李彬明,說“先吃上。”他們來這里工作,最頭疼就是跟合作方吃飯的時候被灌酒。因為他們沒怎么喝過高度數的白酒,不喝的話好像不給人家面子,喝的話身體扛不住,他們還專門研究了該怎么應付酒局。后來想出的辦法是,敬酒的來了,就接過來一飲而盡,一氣猛喝“庫通”躺倒,人事不醒,這樣后邊就沒他們任何事了。最后總要被抬回酒店,整個項目期間他們都是這么過來的。
項目組的最后一個工作日,大家午飯去吃了老北京炸醬面。吃完飯,大家站在公交站等車,天氣很冷,但陽光很好,寒風吹亂了每個人的頭發,大家都輕輕跺著腳。徐可看了看旁邊的趙俊來,忍不住問他:“你以后還會來中國嗎?”趙俊來回答說:“有緣的話會回來吧,暫時還說不好。”“給你妻子的禮物買啥了?”“買了件旗袍。”
到了傍晚六點多,大家徹底收拾完了辦公室,一些辦公用品和房間里的桌子椅子就都留給項目合作方了。趙俊來說帶項目合作方的幾個伙伴一共七個人去卡拉OK唱歌。大家都去取了自助餐然后陸續點好了想唱的歌。唱了兩個來小時,場內氣氛達到了高潮,趙俊來熱情地說:“這個項目也多虧了大家的努力,我想要擁抱每一個人表示感謝,我們以后也要多多聯絡哦。”
一直玩鬧到夜里十一點多,大家唱得都很盡興。趙俊來說:“時間很晚了,就到這里吧好嗎,我們項目圓滿結束了,大家一起拍個手吧。”于是大家一起拍手,之后陸續往外走,打車的打車,各自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