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正式工作的時候,徐可會時常接一些散活兒,有口譯有筆譯。接到筆譯的活兒她會喜歡去網吧的電腦上翻譯。因為在家的話太靜了,提不起干勁兒,而且一會想找吃的一會想找喝的,效率低,在網吧的話感覺不寂寞。
這天徐可坐公交車出來,到南邊三四站地遠的大超市后邊的網吧找了個位子坐下,網吧里還是有人抽煙,空氣質量不好,那些二三十歲的閑散男們幾乎都在打游戲。徐可對愛打游戲這個愛好非常不理解:“打了半天結果還是個零,有什么必要呢?”但是人各有志,也許人家從這些扔在網吧的時間里享受到了快樂,就算不虛此行吧?再說了,打游戲也有打出名堂的有掙了錢的,所謂行行出狀元,凡事不能以己度人。
網吧最后排角落的椅子上躺了幾個人,可能就是那些所謂的網吧大神,他們天天吃住在網吧,餓了點個盒飯外賣,渴了在電腦桌面小程序上買飲料呼讓網管給他送來,睏了就地躺椅子上睡,醒來繼續打游戲,有的也許能靠打游戲掙到錢。但他們較少活動身體,就憑網吧里整日彌漫的煙霧,時間久了不知對身體健康會不會有影響,誰知道呢。
徐可默默打開了文件,開始干活兒,耳機里播放自己喜歡的某搖滾樂隊的歌,這種歌聽起來很有節奏而且激昂,很能催進度,一般聽這種歌,她趕活兒的進度都會比較有效率。年紀大了進網吧慢慢有了違和感,因為有一次她進了另一個網吧,網吧柜臺里有個東北口音的大媽脫口而出:“哎媽呀這么大歲數還來網吧呢?”徐可心里說:“咋的?犯法呀?”沒好氣地說:“來上一會網看看我的郵箱,看有沒有郵件就走?!庇谑谴蜷_電腦看了看郵箱就下機走了。
看來以后網吧也得少來,一是年紀大了不合適了,二是網吧環境確實不好,那些男的打游戲會罵來罵去,一會兒“cao!”一會shabi,一會兒大爺的,簡直就是烏煙瘴氣。正集中精力趕活兒呢,手機亮了,有人來電話,徐可把文件保存了,然后關掉文件,拿上包去走廊接電話。一個男人的聲音,說的是韓語,他說他是在順義一家制造業公司的管理人員,在網上看到徐可的應聘簡歷,請她先做個自我介紹。
徐可用韓語自我介紹過后,他說:“月薪一個月是x千,可以嗎?”,徐可猶豫了,覺得這個薪資有點少,遲疑地說:“嗯…,加一千?”,電話里沉默了一下,說:“可以,希望你來面試?;仡^會把面試時間和公司地址發你郵箱?!彼f好的,收線回了座位,繼續趕活兒。過了一陣打開自己的郵箱看了看,果然收到了一封郵件,郵件里詳細寫明了公司名稱地址、薪酬,甚至把去程的各種交通手段都寫上了。
面試那天是一個秋日的下午,下了公交,沿著順義某個村里的一條柏油馬路一直往東步行了二十分鐘左右才看見公司大門,當然,她遲到了幾分鐘,因為沒想到要步行這么久。當她走進會議室的時候,看見一個貌似四十三、四歲的男子穿著一身深藍色的工作服坐在桌子后邊,他的神情有些拘謹,徐可看出他不是國人。
一會又來了一位女領導,神情很是活潑開朗,她給徐可介紹說:“我姓林,擔任副總的工作。給你打電話約你的是我們南總,現在沒在公司。這位是我們公司剛來的專家,姓姜。如果面試通過了,你就給他做三個月的翻譯”。徐可點了點頭,正襟危坐,等對方提問。對方先讓她自我介紹,自我介紹之后對方問了徐可幾個問題,徐可回答之后,面試結束了。
面試合格了,徐可被通知一周后去上班。待遇還好,只是交通方面有點問題,下了公交要走路二十分鐘讓她覺得甚是不便。于是,又搬家了,搬到了公司附近住。
姜雖然是個不茍言笑的技術型專家,但是徐可到崗一周就打聽清楚了他的家庭情況,他家有一兒兩女,妻子是個家庭主婦,在韓國留守。每天早上八點,徐可踩著鈴聲走過車間的綠色甬道,看見技術室里姜的側后影,工作服衣領上方露出的雪白的襯衫領子,他總是半低著頭在看電腦上的電路板圖紙,樣子很認真。跟著他工作的每一天都是充實忙碌的。轉眼兩個多月過去了,徐可覺得又該開始考慮下一份工作的事了。
這一天,上午十點多,從技術室外走進來三四個人簇擁著一位穿西服的男士,主任趕快過去迎接,徐可問姜:“那是誰???”姜說:“是老板的兒子,少老板,南總。”只見站在中間的這個人,被太陽曬黑的臉顯得很健康,面龐有些英氣。他看到姜和徐可,微笑著沖他們點了點頭,走到姜身邊問他任期之類的事。徐可站在一邊默默聽著,覺得姜走了的話,自己也就該離開了。南總此行在公司待了兩周,每天都在車間里轉。
技術室有一位五十多歲的韓國專家姓尹,他臉上乍一看像是一個很嚴厲的人,或許至少要裝得很嚴厲,因為他負責的設計圖紙的部分要求非常精確,總要和實際制作人員在那里掰扯是工件的尺寸設計出問題了還是制作的時候看錯了。他妻子是中國人,比他年紀小了二十多歲。關于這個,林副總有一次單獨跟徐可吃飯的時候提起過,她說最初尹專家是有家庭的,來了BJ常駐之后,在經常去的超市認識了一位年輕的女店員,一見如故,慢慢地加了聯系方式。
后來有一天,他來找林副總,表情和平時不一樣,林副總問他怎么了,他說他和那個年輕女的發生了感情,他想請林副總幫忙給他們說合,他想和她結婚。林副總最開始聽說這個事覺得太離譜了,年紀差那么多,但是再聽下去她就覺得靠譜一些了,因為那個年輕女的有某種先天的體質問題。于是很快老尹回了趟韓國離了婚,回來就和那個她結婚了,兩人在順義一帶買了房子。
“他們結婚后順利嗎?”“沒有,一開始磨合也可鬧騰了,生活習慣各方面都不一樣,有一次下著大雨,他來電話求我去他家調解,我去了一看,好家伙,老尹在大雨里站著呢,進不去家。后來時間長了才慢慢磨合好,國際婚姻不容易,何況年齡差又那么大?!崩弦洺Uf他以后干不動工作了就跟老婆去她老家養老,準備埋在那里。別人問起他是哪里人,他總會說他是老婆家鄉那個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