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風裹挾著蟬鳴撞進教室時，四班的消息網(wǎng)已經(jīng)進化到能實時轉(zhuǎn)播左禚祁和姜御栢每一次眼神交匯。

陽光像融化的蜜糖，黏稠地裹著整個四班。

左禚祁支著下巴，指尖的圓珠筆在英語課本上畫出一道道無意義的弧線。

“Panchito，here，aquestionforyou.“

英語老師的聲音像一道閃電劈進教室。左禚祁慢悠悠起身，余光瞥見后排的姜御栢突然繃直了脊背。她流暢地回答完問題，卻在落座時注意到教室后排投來的幾道曖昧目光。

“Verygood.Nextone，John，repeatwhatPanchitojustsaid.“

起哄聲像潮水般涌來。姜御栢站起來時，凳子腿在地面刮出刺耳的聲響。

左禚祁悄悄側(cè)過臉，用口型重復(fù)著答案，卻發(fā)現(xiàn)少年的目光黏在自己睫毛上，根本讀不懂唇語。

“咳...She，just，saidthat...“

不是，他在看哪里啊！左禚祁急得在桌下跺腳，白色帆布鞋尖一下下磕著桌腿。

下課鈴像救世主般降臨，卻把兩人送上了審判臺。陽老的川普在教室里炸開：“勒樣不行！“她拍著講臺，粉筆灰簌簌落下，“明天我和高老師坐一起，你們是不是也要起哄？“

“左禚祁，告訴我你們倆的關(guān)系，姜御栢，去，幫我接杯水，全開的。”

左禚祁站得筆直，眼角余光看見姜御栢被叫去接水時微微發(fā)抖的手。當她說出“只是朋友“時，少年手里的保溫杯突然滑落，濺起的水花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像撒了一地的碎鉆。

“去倒了重接！“陽老皺眉，“我說的全開，你接到冷水啊？！“

——

傍晚的工具間彌漫著霉味和消毒水的氣味。左禚祁皺著眉頭在一堆清潔用具中挑揀，那些掃帚不是斷了半截，就是炸毛扎手，更有甚者還粘著不明物體。

她長吸一口氣，擠出一個假到不能再假的微笑，最終選擇了看起來相對干凈的拖把。

“直接就是逆風開盤好吧！“姜御栢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

左禚祁回頭，看見少年倚在門框上，夕陽從他背后照進來，給他鍍上一層金邊，他衛(wèi)衣袖口還沾著下午潑灑的水漬。

“嗯！那可不是嗎？“左禚祁一邊洗著拖把一邊回答，水花濺在她的白色襪子上，暈開深色的痕跡，“感謝榜一陽老師送來的鼓風機，逆風變順風。“

“三年后我們高考結(jié)束填完志愿就回來找陽老師，說我們在一起了，一問多久了？三年了！“姜御栢說得輕飄飄的，舒蒼雨的尖叫聲瞬間拔高，左禚祁卻詫異地停下了動作。

承諾這種東西，誰信誰傻。

她想起那個曾經(jīng)說過“一定會回來“的前任，最終也只留下一句“以前是以前了“。

左禚祁低頭繼續(xù)洗拖把，水流沖過她的手指，冰涼刺骨。

姜御栢突然上前抽走拖把，指尖相觸的瞬間，工具間爆發(fā)出能把屋頂掀翻的起哄聲。

少年別過發(fā)燙的臉，卻把拖把握得更緊了些。左禚祁轉(zhuǎn)身時發(fā)梢掃過他鼻尖，留下一縷海棠洗發(fā)水的香氣。

“我們是不是走錯路了？“五分鐘后，舒蒼雨拽住直奔食堂的左禚祁。

左禚祁笑著唱起了歌：“在那個盛夏，風卷起了云啊，云載著枝丫...“她的聲音清亮，引得路過的學生紛紛側(cè)目。

樹影在她白色校服上流淌：“急什么，有人會帶著炒面追來的。“

果然，當炒面的香氣漫過食堂臺階時，姜御栢的腳步聲和呼吸一起落在她耳后。

他搶著刷卡的動作太急，學生證從口袋滑出——照片欄貼著左禚祁去年參賽時的證件照復(fù)印件，邊角已經(jīng)磨得起毛。

左禚祁抬頭，看見姜御栢側(cè)著臉看她，笑得好看，頭上的細密汗珠顯示他是一路跑來的。

左禚祁什么都沒說，只是淺笑安然地看著他。

汗珠順著喉結(jié)滾進衣領(lǐng)。姜御栢有些不好意思了，看向舒蒼雨，問的卻是左禚祁：“3碗炒面？一碗湯？你怎么分的？“

左禚祁捧起綠豆湯，碗沿抵住嘴唇掩飾笑意：“游悠一碗，你一碗...“她故意停頓，“剩下一碗給舒蒼雨當電燈泡補償費。“

晚風掀起窗簾，吹散姜御栢那句被油鍋聲淹沒的“可我想和你分一碗“。

左禚祁假裝沒聽見，卻把綠豆湯推到他面前。湯碗倒影里，兩個偷偷靠近的影子，比窗外的星月更亮。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下來，校園里的路燈一盞盞亮起。左禚祁望著窗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問道：“你之前說的...關(guān)于三年后的事...“

姜御栢放下筷子，認真地看著她：“我是認真的。不是所有承諾都會落空，左禚祁。“他很少這樣連名帶姓地叫她，“給我個機會證明給你看。“

左禚祁低頭攪動著碗里所剩無幾的綠豆湯，沒有回答。但當她再次抬頭時，姜御栢看見她眼里有細碎的光，比窗外的星光更亮。

后記：

-舒蒼雨那晚的日記里寫著：“今天又被塞狗糧，但看在他們請我吃炒面的份上，原諒他們了“

-3號窗口的辣椒醬總在午休后神秘消失，直到校工發(fā)現(xiàn)校貓“大黃“正把空瓶子往姜御栢課桌底下推。

-失物招領(lǐng)處積壓的匿名紙條呈現(xiàn)規(guī)律性內(nèi)容：每周一“記得交數(shù)學作業(yè)“，周三“食堂排骨限量“，周五“別喝冰奶茶“。筆跡鑒定顯示，這些字分別模仿了張一清、文熙和舒蒼雨的字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