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三周

期末考試的陰影籠罩著整個高一（7）班。左禚祁的課桌逐漸被復(fù)習(xí)資料淹沒，連水杯都被擠到邊緣搖搖欲墜。

“這道題，第三十七遍。“她機械地用紅筆戳著物理卷子，“動量守恒，系統(tǒng)合外力為零...“

姜御栢蹲在她課桌旁，像只被遺棄的大型犬：“我餓了。“

“餓著。“左禚祁頭也不抬，“做完這套卷子才能吃飯。“

“......“

姜御栢突然伸手抽走她的筆，在她發(fā)作前迅速在草稿紙上畫了個歪歪扭扭的愛心：“能量守恒，我對你的愛合外力永遠不為零。“

左禚祁盯著那個丑兮兮的愛心看了三秒，突然把臉埋進臂彎里：“完了，我連這種鬼話都覺得有道理...“

期末考前兩周的深夜，圖書館頂層的燈光慘白。左禚祁把成績單拍在桌上，紙張與桌面碰撞的脆響驚醒了打瞌睡的舒蒼雨。

“457。“她盯著姜御栢，聲音壓得很低，“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姜御栢懶散地轉(zhuǎn)著筆，目光卻釘在她眼下那片青黑上：“意味著我比上次進步了13名。“

“意味著你還差157名才能進前300名。“左禚祁拽過他的衣領(lǐng)，“我要你考到300名以內(nèi)。“

筆尖“啪“地折斷。

姜御栢緩緩抬眼，眼底泛著不正常的亮光：“你知道300名什么概念？“

“能讓你爸正眼看你的概念。“

空氣瞬間凝固。

姜御栢的指節(jié)泛白，突然從書包里掏出一個玻璃罐——里面塞滿了被撫平的草稿紙，每一張都寫著“姜御栢去死“，字跡從工整到狂草，記錄著她逐漸崩潰的輔導(dǎo)歷程。

“錯。“他突然砸掉那個瓶子，“是每天睡四小時，喝八杯黑咖啡，把你錯題本倒背如流的概念。“

左禚祁聞到他袖口傳來的血腥味——這瘋子又把結(jié)痂的傷口摳破了。

“做不到就直說。“她故意激他。

“做到了有什么獎勵嗎？”姜御栢故作天真的看向她。

左禚祁笑了一下，搖搖手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張紙：

[若姜御栢期末考達300名，左禚祁必須滿足其一個愿望]

“成交。”

姜御栢抽過紙在落款處畫了只齜牙咧嘴的瘋狗。

隨著復(fù)習(xí)深入，姜御栢的異常行為開始升級：

**晨讀綁架**

左禚祁每天6:30到班時，座位上已經(jīng)擺好溫?zé)岬亩節(jié){和肉松飯團。

姜御栢蹲在窗臺上抽煙，腳邊堆著十幾個空咖啡罐：“吃，吃完背《滕王閣序》。“

“你昨晚沒回寢？“

“回了。“他彈了彈煙灰，“又翻出來了。“

張一清默默在日記上寫：“疑似出現(xiàn)人形掛件，建議報警。“

**筆記戰(zhàn)爭**

當(dāng)左禚祁發(fā)現(xiàn)姜御栢在偷換她的錯題本時，兩人爆發(fā)了激烈沖突。

“你改我答案？！“

“錯三道解析幾何就能讓你哭。“他把新筆記本推過去，“這些題型全會了，你就不用哭。“

舒蒼雨撿起被扔在地上的筆記本，發(fā)現(xiàn)每道題旁都標注著：

[左禚祁容易錯在此處]

[需用草莓牛奶安撫]

[若哭則帶她上天臺]

**人體鬧鐘**

某個周末復(fù)習(xí)到凌晨的雨夜，左禚祁在圖書館睡著，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靠在姜御栢肩上，身上蓋著他的校服外套。

窗外的雨滴在玻璃上蜿蜒，姜御栢正用美工刀在手臂上刻正字，已經(jīng)刻到第七個“正“。

“......你在干嘛？“

“計時。“他舔掉滲出的血珠，“你睡了一小時十四分鐘。“

左禚祁的崩潰始于一個微不足道的瞬間。

周末凌晨兩點十七分，圖書館頂燈突然閃爍兩下，發(fā)出垂死般的電流聲。

整個圖書館頂層只剩下他們兩個。

暖氣嗡嗡作響，左禚祁盯著眼前的數(shù)學(xué)題，視線已經(jīng)開始模糊。她眨了眨眼，試圖驅(qū)散眼前的黑點，但那些數(shù)字和符號依然像螞蟻一樣在紙上爬行。

“……姜御栢。“她的聲音很輕，幾乎像是自言自語。

“嗯？“他抬起頭，筆尖停在草稿紙上。

“我解不開這道題。“

她的聲音很平靜，但姜御栢的筆卻突然停住了。

左禚祁的手在發(fā)抖。

不是輕微的顫抖，而是像被電流擊中一樣，指尖不受控制地抽搐著，連筆都握不穩(wěn)。她盯著自己的手，像是看著某種陌生的、不屬于她的東西。

“……左禚祁？“

她沒回答，只是突然抓起那本《五年高考》，狠狠地砸向桌面。

“砰——！“

書脊撞在桌面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但左禚祁已經(jīng)聽不見任何聲音了。

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胸口像是被什么東西壓著，連空氣都變得稀薄。

“我不行了……“她喃喃道，手指揪住自己的頭發(fā)，“我解不開……“

姜御栢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讓她疼，但左禚祁已經(jīng)感覺不到了。

她的視線一片模糊，耳邊只剩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看著我。“他的聲音很低，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命令感。

左禚祁抬起頭，眼淚已經(jīng)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姜御栢的眼神變了。

他松開她的手腕，轉(zhuǎn)而捧住她的臉，拇指擦過她的眼淚，動作輕得像是怕碰碎她。

“呼吸。“他說。

左禚祁搖頭，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跟著我。“姜御栢深吸一口氣，然后緩慢地吐出來，“來，吸氣——“

她下意識地跟著他，空氣終于重新流入肺部。

“好，再吐氣。“

他的聲音很穩(wěn)，像是某種錨點，讓她混亂的思緒一點點沉下來。

左禚祁的呼吸逐漸平穩(wěn)，但眼淚還是止不住。

姜御栢嘆了口氣，伸手把她攬進懷里。

“沒事了。“他的手掌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像在哄一個做噩夢的小孩，“不學(xué)了，我們回家。“

左禚祁的臉埋在他肩膀上，眼淚浸透了他的校服。

她抓著他的衣角，手指攥得發(fā)白，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我算不對那道題。“她的聲音悶悶的，帶著鼻音。

“我知道。“

“我明明會做的……“

“嗯。“

“我是不是很沒用？“

姜御栢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松開她，捧著她的臉，強迫她看著自己。

“左禚祁。“他的眼神很認真，“你是我見過最固執(zhí)、最麻煩、最不可理喻的人。“

她愣了一下，眼淚還掛在睫毛上。

“但你也是最好最可愛的。“他輕輕擦掉她的眼淚，“所以現(xiàn)在，把書收起來，我?guī)慊丶摇！?/p>

左禚祁呆呆地看著他，突然覺得胸口那股郁結(jié)的氣一點點散開了。

姜御栢彎腰撿起那本被摔在地上的《五三》，拍了拍灰塵，塞進她的書包里。

然后他蹲下身，替她系好散開的鞋帶，動作熟練得像是做過無數(shù)次。

“能走嗎？“他問。

左禚祁點點頭。

姜御栢站起身，順手拎起她的書包背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牽住她。

“走了。“他說，“回去睡覺。“

夜風(fēng)很涼，但他的手很暖。左禚祁跟在他身后，看著他的背影，突然覺得——

也許崩潰也沒那么可怕。

至少有人會接住她。

期末前夜突降暴雪。左禚祁接到游悠電話趕到男生宿舍天臺時，積雪上散落著焦黑的紙頁。

姜御栢蹲在火堆旁，正把一本《考點全解》扔進火焰。

“你瘋了？“她踩滅燃燒的頁角。

“反正明天用不上了。“他抬頭，瞳孔里跳動著詭異的火光，“要么考到300名...“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縫滲出暗紅，“要么把這些都燒給你陪葬。“

左禚祁這才看清，他燒的全是她的筆記復(fù)印件。

“你會考到的，我保證。”

校外班級聚餐時左禚祁站在姜御栢旁邊一直刷新著手機，刷新的一瞬間，左禚祁的尖叫聲差點震碎玻璃。

“297名——！！！“

她猛地跳起來，雙手抓住姜御栢的肩膀瘋狂搖晃：“你考到了！你真的考到了！！“

姜御栢被她晃得頭暈，卻笑得眉眼彎彎：“嗯，超額完成任...“

話沒說完，左禚祁已經(jīng)像只樹袋熊一樣掛在了他身上，整個人興奮得發(fā)抖：“啊啊啊姜御栢你太棒了！！“

周圍同學(xué)目瞪口呆地看著年級第九像個三歲小孩一樣掛在年級第297名身上尖叫。

姜御栢托住她的腿，防止她滑下去，聲音里帶著藏不住的寵溺：“這么高興？“

“高興！高興死了！“左禚祁捧著他的臉，眼睛亮得像星星，“我要告訴我媽！告訴黎姨！告訴周可喻！我...“

她突然停住，像是意識到什么，臉一下子紅了。姜御栢挑眉看她：“怎么不說了？“

左禚祁把發(fā)燙的臉埋在他肩膀上，小聲嘟囔：“...我是不是太吵了？“

姜御栢低笑，胸腔的震動傳到她身上：“還行，就是差點把我耳膜喊破。“

她抬起頭，正要反駁，卻被他用手指蹭了蹭了碰鼻尖。

“不過，“他的聲音輕得像羽毛，“我喜歡聽你為我尖叫。“

左禚祁的臉瞬間紅透，手忙腳亂地從他身上跳下來，結(jié)果差點絆倒，又被姜御栢一把撈回懷里。

“小心點，“他無奈地捏捏她的臉，“297名可接不住摔跤的年級第九。“

“我不管！“左禚祁拽著他的手就往樓下跑，“我要吃冰淇淋慶祝！現(xiàn)在！立刻！馬上！“

姜御栢任由她拉著，看著她飛揚的發(fā)梢和雀躍的背影，突然從口袋里摸出一顆草莓糖，精準地扔進她衛(wèi)衣的帽子里。

“喂！“左禚祁轉(zhuǎn)身瞪他，“偷襲算什么英雄好漢！“

“不是偷襲，“他慢悠悠地走過去，從她帽子里拿出糖，剝開糖紙遞到她嘴邊，“是獎勵。“

“想實現(xiàn)什么愿望？”左禚祁就這么歪頭看著他。

姜御栢盯著她的睫毛，突然笑著拉著她的手往前走。

“存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