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了一夜驚魂,洛西在尼布的親自護送下安然無恙地回到了房間,但再也不敢躺下,即便尼布徹夜守在床邊,她也是坐在床上一直干瞪眼到天亮。
不僅是因為被劫持,也是因為尼布的那一箭。
隊伍臨行前,大家都忙著收拾準備,就連尼布都親自動手,只有她坐在陰涼處,頂著兩只黑眼圈,無所事事。
“還有一會兒才出發,你可以先休息。”坐在她身邊,正擦拭著佩劍的尼布拍拍自己的左肩。
她搖頭,強打著精神,看向對面角落里被綁在一根石柱上的男人,他所在的位置沒有一點蔭避,整個人就生生被暴露在強烈的太陽光下,臉色很差,沒有血色,嘴唇也是。
“他會不會死?”她忍不住向身邊問。
尼布停下手里拭劍的動作,抬頭,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冷笑。“就算他全身的血都流干了,也不會死。”
洛西在心里偷偷唏噓,昨晚男人中箭后,尼布并沒有立即施捕,而是冷眼旁觀,做了個悠閑的看客,男人一開始并沒拔箭,但尼布“好心”提醒箭頭有毒。
男人自稱有一套識毒經,篤定尼布騙他,但架不住尼布后來的一句“本王虐殺俘虜的惡名你應該有所耳聞”,繼而兩人又一番眼神對峙,熬的就是一個看誰先破防。
最終以尼布告勝。
男人忍痛拔出了箭,加速了血流,尼布再次“好心”贈言。“箭上沒毒,但有倒刺,連血帶肉的,夠你好好享受一晚了。”
他幸災樂禍的語氣過于明顯。
男人高大的身軀微晃,捂著傷口勉強立住。
一秒,兩秒……又也許是十分鐘?還是二十分鐘?反正一段漫長的時間,男人的臉色肉眼可見地往下掉,但尼布不開口,在場的沒有一個人敢靠近他,就這樣干看著,連從不暈血的洛西聞著空氣里那漂浮的血腥味也開始生理不適。
后來尼布送她上樓回房,還關了窗,她便不再知道院里的情形,以為他已經血盡而亡,結果今早下樓看見他被捆綁在前院暴曬,傷處有包扎,不是尸體。
尼布眼神狐疑地看著她不知想什么出了神,似有不悅。“你當真跟他是舊識?”
洛西趕緊撇清:“不是,我怎么可能和他認識?如果真的認識,他又怎么可能挾持我?”頓了頓。“塞米拉米斯跟他結過仇嗎?”
之前都是從艾米婭那里聽說他對付人的手段,沒想到昨晚就能親眼見識。
當時她沒想過他會射出那一箭,明明男人都已經放開她了。
所以她生怕被他誤會成同伙,畢竟她只是單純的怕人死在自己面前而已,不想替人背鍋,更不想自己也因此變成死人。
她的眼神清澈誠懇,又顯得緊張,他了解她,她不是一個擅于說謊的人。耶利米說埃吉貝的納布一姆或許了解她身為弋茲帕特族人的身世,而這“身世”極有可能就是根治她病疾的良方。
“你向來與人為善,怎么可能和他結仇。”他安慰道。
劍不出鞘,納布一姆不是真的要傷她,只是他暫時還想不明白,雖說埃吉貝家業龐大,遍布各地,但怎么就會這么巧,在他剛好要找他的時候,主動找上門來。
埃吉貝和弋茲帕特具體有什么聯系耶利米也不清楚,塞米拉米斯和納布一姆是否認識,據他以前的暗查,并沒有。
“你們有過節?”洛西又問。難怪昨晚男人開口就要找他,后又對話交惡,在他的雷區反復橫跳。
她大膽猜測,這個男人就是他所說過的那個勾結塞米拉米斯仆人的外敵?
但這個想法她也只敢自我消化。
尼布搖頭。“沒有,我也是第一次見他,如果沒有昨夜的事,我也認不出他就是我要找的人。”
洛西錯愕,才第一次見面就劍拔弩張的血腥火爆,無冤無仇鬧成這樣,誰信?
這時薩爾塔牽著一匹馬過來,這是尼布的坐騎,他起身,接過韁繩,并與其交談了幾句。
洛西又看向了那個仿佛隨時可能斷氣的男人,昨晚沒看清,但他的樣貌果然和他的聲音一樣年輕,應該是和尼布差不多的年紀,比尼布膚色稍淺,也是濃眉大眼,五官深邃。
“我們該出發了。”尼布說。
洛西回頭,看著他遞來的手掌,以及他身旁毛色漂亮的棗紅色駿馬。“我也要騎馬嗎?”
“恩,我們還要在沙漠里行進一段,你之前行坐的馬車不便進去,所以要與我同乘馬匹。”
同乘一匹馬?
“可是我從來沒有騎過馬。”
“所以你才要和我一起。”
說得她都不知道怎么拒絕,但男女共騎一匹馬,光憑想象那個畫面就曖昧到令她臉紅,她不愿意,畢竟和他相愛的又不是她。
“艾米婭和薩瑪伊呢?”她左右環顧,好像從下樓就沒見過她倆。
尼布不答反問。“你又想和她們一起?”
洛西笑得含蓄。“可以嗎?”
“塞米拉米斯。”他的臉色壓下來,語氣重道。“你不能一直冷落我。”
冷,冷落……
原以為嚴厲的斥責里莫名藏著幾分委屈,有點好笑,但從何說起?
“我們該出發了。”他提醒道。
洛西悶悶不樂地伸手搭進他的掌心里,他眉心舒展,輕輕包住她的手掌,另一只手則從她的后腰繞過,她敏感地瞪他一眼,整個人就被他騰空往上提起,輕松抱上了馬背。
第一次騎馬的恐懼,她一聲尖叫還卡在喉嚨來不及喊出,尼布就已經坐到了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