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洛西雙手雙腳局促地站在床邊,微垂眼簾,既不敢正視此時坐在她床上的男人,也不敢讓他看出自己在避他,更是想問不敢問出口……他什么時候才能離開?
這個帳篷很大,她身后有足夠的后退空間,可此時正霸著她床的男人不讓。
她內心早已淚如雨下,不是說好各睡各的嗎?他這又是怎么回事?
她從進帳后就在床邊一動不動地站了許久,尼布拍拍自己身邊的空位。“不早了,睡吧。”
洛西哪里敢動,她搖頭,祈禱著趕緊天亮,或者有什么緊急狀況讓他不得不立馬離開,而且別回來。
看著她低眉順眼,局促不安的模樣,尼布無奈。“今晚我會留下,快上來。”
洛西心跳更快了,紅著臉,細聲細氣地說。“我不困,還不想睡。”
她哪里是不困,剛才吃飯時都接連打了好幾個哈欠,分明就是不愿和他在一起。
“昨晚不是睡得挺好嗎?你害怕,還拉著我的手不讓走。”他直接戳穿她,嘴角淺掛著。
“那是被噩夢嚇的。”洛西又羞又惱,也提了些膽氣還嘴。
“那不就是了?”尼布反問。“萬一今晚你又做噩夢了怎么辦?”
“不會了。”她使勁搖頭。“納布一姆已經給我吃過藥,我不會再做噩夢了。”就是再做她也一定憋著不讓他知道。
“那不是止血的藥嗎?和你的夢有什么關系?”
“我流鼻血就是因為噩夢。”
“你流鼻血難道不是因為吃食和天氣嗎?”
“……”
洛西已經編不下去了,她大眼珠子瞪著尼布,說不過,又不服輸。
尼布自然是不會和她爭論輸贏,順著她。“好,不管你是什么原因流血,你做噩夢也是事實。”他走下床,身前的影子被桌上的火光拉長,從她頭頂罩下,裹下一層陰影。
他抓住她的手,未卜先知道。“你是自己走?還是我抱你上去?”
當然自己走。
洛西乖乖就范。
她忐忑不安躺下之后,抓緊朝另一邊靠攏,側身背對著他。可是他也很快貼了上來,前胸抵著她的后背,結實有力的手臂搭在她的腰側,環抱著她。
洛西全身僵硬,不敢亂動。
他說。“我什么都不做,就抱著你。”
洛西兩手乖乖疊放在枕邊,捏緊了拳頭,他說是什么都沒做,可無形中也什么都做了,長這么大,她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和一個陌生男性親密無間地躺在一張床上。
她十八了,該懂的都懂了。
如果讓都奇知道……
算了,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又想她做什么。
耳后傳來他輕緩規律的呼吸聲,氣息熱灑在她的后頸上,以為他已經入睡,可是腰間的手臂越收越緊。
她本想閉眼假寐,默默忍受一晚就算了,卻實在害怕這樣下去真的會發生些什么,她可不想被莫名其妙地“獻身”。
“你可以放開我嗎?有……有點熱。”兩人身上共同搭著一條實沉的厚毯,他的身體還緊貼著她,滾燙炙熱的胸膛讓她就跟躺在火爐邊似的。
然而尼布也只是松開了一點點力道,并未拉開兩人前胸后背,密不透風的距離。
洛西感覺到他的額頭還是下巴抵著自己的肩,用一種低沉到近乎卑微的嗓音。“塞米拉米斯,不要再想著離開我了,好不好?”
洛西身心竄過一陣電流,酥酥麻麻的,話不是說給她的,她卻忍不住為此心弦觸動,但她無法代替回應,不禁想起白天他回絕納布一姆的那句:“天南海北,任何角落,她只有在本王身邊才最安全。”
她的沉默招致他的不滿,手臂懲罰性地壓了壓她腰側的肉。“回答我。”
洛西頂著一張紅透的臉含糊其辭。“不會的。”
她當然“不會”,因為眼下她哪里都去不了,她不了解他和塞米拉米斯的愛恨情仇,但在這茫茫黃沙里她連方向都打不著,又怎么離開?往哪離開?
“不會什么?”他不依不饒。
洛西憋了半天,為了應付他,難為情地說了一句“不會離開你”,這種打情罵俏的話,真的祈求他不要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不放了。
“你說的,如果食言怎么辦?”他的聲音明顯愉悅了不少。
她支支吾吾。“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
“真的?”身后動靜,她的肩膀被他扳過,仰面朝天,對上他不懷好意的臉。“真的我想怎么樣,就怎么樣?”
洛西不知道他此時的喜上眉梢是因為想到了以后能夠處置她的方法,還是因為她這句話的本身?
帳內昏暗的光線將他俊美的五官雕琢得更加深邃立體,不可否認,優越的長相更容易讓人一眼心動,她也不例外,幸好當下有燈臺里那些明暗交錯的火光打掩護,才讓她滿臉的心思不得窺見。
“塞米拉米斯,我愛你!”情不自已的一個吻落在洛西的唇瓣上,如暴風般席卷了她的理智。
她動也沒法動,木訥地看著眼前男人的滿目星河,從頭到腳地被灼燒著。
幸好,只有這一個點到為止的吻。
后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著的,睜眼時,尼布居然還躺在身邊,維持著昨晚后背相擁的姿勢,他的手臂依然搭在她的腰上。
她大氣不敢出,輕輕動了動身體,想著悄無聲息地把自己“解放”出來,就驚醒了他。
唇形如舟,雙目凝視著她,一片清明又溫柔多情的眼神并沒有剛醒來時的迷蒙。“昨晚你睡得很安穩,看來是沒做噩夢。”
想起昨晚的親密和親吻,洛西又臉紅心慌得厲害。
尼布意猶未盡地在她臉頰上小啄了一下,便起身下床。
“我讓那兩個小女奴進來給你梳洗,等吃過早食后就離開這里回巴比倫。”
回巴比倫……
看著他背影,洛西想說什么,卻又說不出什么。
尼布先一步出賬,約摸半小時后,洗漱裝扮完畢的洛西在帳外又看見他和納布一姆對峙的場面。
無聲勝有聲,這兩人在一起總有種一觸即發的危險,她眼皮突突跳了兩下,不是什么好兆頭。
看見她,納布一姆在尼布眼皮子底下明目張膽地朝她揚了揚手,繼而笑得假惺惺地對尼布說。“我今天真是來賠罪的,不管怎么說都是在我們貝都因出的事,我身為一族之長,理應帶頭負責,尤其是孜弗,自責到一夜未眠。”
說是要“賠罪”,可他一字一句的語氣里,聽不出半點的悔意,倒像是繼續來挑釁的。
洛西看向站在他身后側的老婦人,看著她一臉的憔悴憂慮,心里反倒愧疚。“孜弗大嬸,昨天謝謝您的湯藥,我已經沒事了,是我自己身體不好,請您不要自責。”
她說著就要往前挪步,尼布橫臂阻攔。
他怒目隱忍,高度戒備地瞪著那個神情悠然的男人,對洛西說。“塞米拉米斯,你先進賬,出發前我會來接你。”
“要走?”納布一姆挑眉,問。
尼布沒作搭理。
納布一姆繼而說,這次是對洛西。“這片沙漠可不好進,但近日還算平靜,你難得來一次貝都因,多留兩日,就當游歷散心了。”
“是啊,小殿下,您就多留兩日吧,我還沒帶你去騎駱駝呢,我有一峰小駱駝,取名‘古娜’,特別適合您騎行,你見了它,一定會喜歡的。”孜弗也跟著道。
面對這番盛情挽留,洛西只能看向尼布,畢竟她無權做主去留,只能遵從他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