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殿下,請趁熱喝湯吧。”布斯特端著湯碗放到涼亭的石桌上。
“怎么只有一碗?你們不喝嗎?”
布斯特搖頭。“這是特意為小殿下準備的,小奴不渴。”
洛西捧起碗剛喝一口,布斯特問。“快到正午了,小殿下想吃什么?”
“隨便吧,現在還沒什么胃口。”她蔫嗒嗒的,又喝了一口甜湯,解渴潤喉。不得不說這布斯特的廚藝真不錯,每次做出來的菜總能迎合她的胃,所以她不挑食。
但是,現在多了一個薩爾塔,她就不能再以自己的口味為重。
“你問他吧,問他想吃什么。”她指著薩爾塔。
薩爾塔表情莫名呆萌。“屬下也隨意。”
布斯特看向他,眉目含情,卻又靦腆得不敢和他搭話,只得默默跑開。
洛西將這一切看在眼里,以前她不理解一臉兇相的薩爾塔為什么如此有異性緣,今天算是知道了,暫時撇開獨特的人格魅力不說,這有沒有胡須的他完全就是兩個人,沒胡須不僅清爽顯年輕,膚色都變白凈了,無論氣質還是相貌都更為柔和,叔輩到少年的轉換,這下她愿意相信他跟尼布是同齡人了。
“大殿下出城了,近幾日都不會過來。”只剩二人時,薩爾塔說。
“哦。”洛西不太在意地回了一聲,握著勺柄輕輕攪動著湯里的水果塊。“他還有其他什么交代嗎?”
“他讓屬下保護好小殿下,讓您不要走出神廟,不要見除大祭司、布斯特和我以外的任何人,尤其是陛下。”他把尼布的話一字不差地復述一遍。
“知道了。”洛西突然感覺心里不怎么痛快,悶悶的。“你不是說他剛迎娶了什么公主嗎?才新婚就讓人獨守空房,不太好吧!”
她雖然剛成年不久,對男男女女的那些情情愛愛不算太明白,但也知道“小別勝新婚”的道理,她不高興的是他一面和別人結婚,臨走前又跑來她這里露個臉,她不喜歡這種“被小三”的羞恥感,仿佛永遠不能見光。
“大殿下還沒有正式迎娶她。”薩爾塔解釋。“而且大殿下沒有準許她入南宮的打算,在大殿下心里,只有您才有資格。”
洛西撐著腦袋,將薩爾塔的話聽了進去,卻沒走心,她想了半天,問了一個毫無相關的問題。“里斯浦呢?感覺已經很久都沒見過他了。”
“大祭司是主祭,城內所有神廟事務均由他主持,他現在應該在某處神廟。”
“哦。”她的思緒又飄回到尼布那里……
這時,一個衛兵模樣的人站在院門外說有事稟報,薩爾塔走過去,那人不知附在他耳邊說了什么,只見他臉色瞬變。
“怎么了?”洛西問。
退了衛兵,薩爾塔說:“陛下來了?”
陛下?
尼布的父親?
“他來干什么?你們大殿下又不在。”
“他不是來找大殿下的。”薩爾塔神色緊繃,如臨大敵。“大殿下說得沒錯,他不在巴比倫的時候,陛下一定會再來找您。”
再來?
“找我?找我干嘛?以前我跟他見過嗎?”從薩爾塔的眼神解讀里,她旋即明白過來。“難道他是想讓我離開尼布?”
薩爾塔沒有表態。
洛西只覺得匪夷所思,她沒想過自己還能撞上這樣的橋段,那么……這位“陛下”會開出怎樣的條件讓她離開尼布?
她倒有些好奇。
像電視劇里演的那樣給她一張隨意開幾百幾千萬的空頭支票?可這里沒那種玩意兒,金銀珠寶,或者干脆直接拿一座城砸暈她?
“除了這座巴比倫城,你們還有其他的城池嗎?”她問,目光因為期待而閃爍。
薩爾塔不明所以,總感覺她的眼神不單純,但仍據實回道。“自然是有,自從大殿下掌握兵權后,早已在布局擴張之策,日后的巴比倫,一定是雄踞諸國的雄獅。”
每每提及尼布的野心,薩爾塔總欽佩不已。
但他沒想到這份驕傲會有一天遭人潑冷水。
“那你說,你們這位陛下會不會用一座城來換我離開尼布?”
薩爾塔這下總算明白為什么會覺得她的眼神奇怪,原來她是另有目的。
“小殿下,大殿下能為您以身試毒,豁出命去,若您真有危險,別說一座城,就是十座他也會甘愿,但是您怎可對他有異心?”
洛西也是沒想到平時說話低沉平穩的薩爾塔會突然一嗓子,她立馬捂住耳朵。
“知道了知道了。”
薩爾塔繼續為尼布鳴不平。“如果大殿下知道只要一座城您便答應陛下離開他,您讓他怎么想?”
聽他越說越氣,洛西趕緊安撫。“我就是假設,假設,別當真。”
這個大直男,她都還沒說要怎么著,他倒先急眼了。就算真有一座城,她拿來能干嘛?她還想著回去呢,在這里窩了幾天舒服日子,養了一身懶蟲。
兩人且說著,兩行開路士兵就手握長矛,踩著一致的步調,整齊地走進來,在他們隊伍后面的是一個六人抬的豪華轎輦,上面坐著一個滿頭白發,背有些微駝,但精神還不錯的老人,看他有別于其他人的穿著和高高在上的大C位,以及與尼布相似的眉眼,洛西就猜到他是誰。
薩爾塔也不和她廢話了,轉過身去嚴陣以待。
“陛下。”他鞠躬行禮。
洛西本想照做,但看一旁的布斯特是跪拜式的,她一時左右不知該跟誰學,又不想一直站著引人注意,擇亂中干脆跪下降低存在感。
那波帕拉薩爾一眼就看見了她,只因她那張臉過分矚目,也難怪尼布把人救活,非她不可。
說來,這是他第二次見她。
她的容貌和那位米底來的庫曼娜塔王妃實在很像,不知道的可能會將她們誤認為“母女”,可一個亞述,一個米底,實在難以聯系起來。米底王妃卻說塞米拉米斯是她失散多年的族人,好不容易找到下落,卻得知其身被困不得解脫,這才找到了北宮求援。
雖說突然,卻是神明顯靈賜予他的機會,他不管她們是什么關系,只要目的一致,能夠替他把塞米拉米斯帶離尼布身邊的前提下,與他無關,且不影響他們的父子關系就行。
“薩爾塔。”他開口。“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臣奉大殿下之命駐守在此,護小殿下安全。”
“原來如此。”他面帶微笑,看著慈眉善目,似乎并不難相處。
他示意轎夫放下轎輦,視線又轉向洛西,語氣和藹。“亞述來的小公主,我們又見面了。”
就像突然被上課點名,洛西不知所措,正想著怎么回答,薩爾塔橫跨一步擋在她面前。
“陛下,大殿下有令,不許任何人接近小殿下。”
看著眼前寬厚筆直的背脊,洛西第一次對他不再產生恐懼,看見他不動聲色握上腰間佩劍的右手,一副隨時準備攻擊防守的姿態,她的心也跟著收緊。
“本王也不行?”那波帕拉薩爾的語速一直慢條斯理。
但洛西默默在心里給他貼上了“笑面虎”的標簽。
“包括陛下。”薩爾塔很堅定。
氣氛就這樣被推至一個隨時會崩裂爆發的火點,似乎每一個人都屏著呼吸,等誰主動挑開。
那波帕拉薩爾“呵呵”笑了兩聲,每一聲都傳遞出他不尋常的情緒。“薩爾塔,你忠于尼布固然是好,但你別忘了,無論他給你下達怎樣的命令,他始終要叫本王一聲‘父王’,他始終要對本王卑躬屈膝,而不是本王向他俯首稱臣。”
薩爾塔面不改色,不為所動。“臣只是奉命行事,一切請等大殿下回城再說。”
那波帕拉薩爾一掌重重拍在旁邊的扶手上,怒目大喝。“穆什胡再厲害,敢與本王的王軍抗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