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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風雪不咸

第十章愛非其道

此時那怪獸玄黓所在的湖底自然也不會平靜。

那日昭陽神君幼玟回到天界后,臉上驚惶之色未消,他直奔母上羲和那霞光氤氳的居所。幼玟未語先跪,隨后帶著三分驚惶三分憂懼四分不得已?!澳负?!大事不妙!九哥他突然破湖而出,暴怒失控,鬧出很大動靜,驚動了扶桑城,險些釀出大禍!扶桑城的人怕已瞧出端倪,五百年期未滿,九哥他還未修回真身,若父君知曉……九哥未死,而是以這般……不堪姿態茍活,必震怒……”

話音未落,羲和掌下玉案“啪”一聲脆響,“住口!”她端坐于云錦軟榻之上,此時眉梢眼底已泛著怒意,頭上珠光寶氣的配飾猛地一顫,搖搖晃晃?!拔铱茨闶腔枇祟^!你當眾喊他九哥,旁人豈會猜不出湖底隱匿的是誰?”

幼玟深深垂首,姿態恭順,與那日救下南妞的白衣神君判若兩人。“母后息怒!孩兒眼見九哥狂態難抑,恐事態失控牽連更廣,情急之下才脫口而出,提醒他還不是露面的時候?!?/p>

他話鋒隨機又微妙一轉,“倘若九哥任意妄為,鬧出更大的動靜,扶桑城族人走漏風聲,屆時,三界悠悠眾口再難堵住,玄黓以妖法復生之事若因此傳開……后果不堪設想!”他意有所指,字字誅心。

羲和心中警鈴大作,強壓怒火,“即便如此,你也太過冒失!你九哥在那暗無天日的湖底棲居了四百年,自是凄苦,沒忍住出來透透氣而已,還引不起那么大風浪!再說有什么事自然由我頂著,哪個敢惹事生非!天帝知道又如何?那也是他的骨肉。我用這方法將玄黓的殘魂保住,只需五百年他便可修回真身,到時我自然會跟天帝稟明,接他回天界?!?/p>

“兒臣明白?!庇诅涔響?,掩去眼底一絲不易察覺的謀慮。

羲和起身,玄金裙裾掠過他伏地的雙手,隨之拋下一句;‘眼下要做的事穩住玄黓,讓扶桑城族對此事永緘其口。扶桑城之事,哀家親自料理,你且回殿靜思,今日莫再生事!”她轉身拂過衣袖,冰冷的警告凝固在空氣中,讓跪在地上的昭陽神君又生出幾分芥蒂。

風聲里,羲和化作一絲紅芒,孤身從天界而來,潛入湖底,四百年來,她每次都是這樣偷偷來看她那面目全非的兒。

而此時那場湖底打斗剛剛結束不久,南妞幾人已漂向東海。湖底空間一片狼藉,羲和的心因玄黓的失控和幼玟的“冒失”兒灼燒,此時,她只是一位愛子心切的“慈母”。

“玄黓!”羲和的一聲呼喚透著憂慮和痛惜,沒人應答。

樹根中空的扶桑神樹依然流光脈動,玄黓巨大的異獸之軀蜷伏其中,蜚蛭密布如同腐肉上的驅蟲。羲和放下心來,走到近處,又喚了一聲:“玄黓,是誰來過這里?”

這時那怪獸才睜開眼睛看了一下,身軀輕輕抖動,那蜚蛭成群散落,起飛,又落回扶桑樹根上。一個沉悶渾濁的聲音厭煩地低吼:“你又來這里做甚?滾!我誰都不想見!”

羲和心如絞痛,竟不是因為玄黓對她的粗魯無禮,而是心疼他的處境。

“連母后都不見了嗎?玄黓,你須明白,沉住氣!只需再堅持百年,你便可重塑真身,修回人形,重歸神位!屆時一切都將不同!”

那怪獸突然暴躁地昂起頭,將那蛇形身軀用力甩動起來,將那樹根上的蜚蛭震落,咆哮一聲,“在這暗無天日的地底四百年還不夠嗎?我等不了百年了!這鬼地方,囚得我生不如死!還不如讓我死在東海,一了百了!”它壓抑已久的戾氣和埋怨爆發出來。

羲和神色肅然,眼中含著慈母對愛子的縱容和無盡的心疼,“胡鬧!”羲和厲聲斷喝。

“你可知當年尋你一縷殘魂多么不易?當年知道你還有一息殘魂,從東海漂入這不咸山,我尋遍三界,才從西王母那里誆來這個秘法。斬饕餮誅修蛇,取了他們的軀殼為你塑體?;?,又降罪扶桑一族,讓他們舉城遷于此處封禁起來,布此養魂大陣,就是為了用扶桑樹的靈力滋養你,使你能最終修回人形,回歸天界。我和天帝幾十萬年修行,等你百年后重歸天界,我也可以放心地去往混沌天外天!這天界,終究是你和幼玟的。百年屈辱又算得了什么!”

“就算回了天界,我也沒什么神力,很難服眾。更何況我還要去將那羿神一族碎尸萬段,永不超生!”玄黓咬牙切齒,怨毒難消。

羲和冷笑:“羿?區區一個被棄的廢神,早被我碾死凡塵,絕嗣斷根!”她再次渡入神力,語氣不容置喙,“沉住氣!莫因一時沖動,毀了母后耗盡心血為你籌謀的一切?!?/p>

蜚蛭在羲和的神力召喚下重新覆蓋玄黓丑陋的獸體,他終于平靜下來悶聲道:“剛不過是那扶桑城里的小丫頭帶著幾個螻蟻來此搗亂,早打發了。不過,有個凡人的箭雖弱小,卻能扎入皮層,竟也有冷凍感?!?/p>

“凡鐵也配稱箭?恐怕你還對當年那支箭心有余悸,才有所幻覺?!濒撕筒恍?,“只要扶桑城的人就沒事,縱是他們看到什么,我也有辦法讓他們永遠閉嘴?!?/p>

“也罷。”那玄黓不再操心這些。

羲和又將自己的神力渡了一些給這怪獸玄黓,囑咐到,“我兒少安毋躁,切不可再莽撞,一定要沉下心來靜等百年,修來人形,一切方可從長計議!”

玄黓點了點頭,隨即又臥在那里,扶桑神樹上的光流再次規律地脈動起來。

羲和王母揮了揮衣袖,這湖底狼藉瞬間消失,恢復了原樣。母子二人也沒有互相道別,羲和王母再次化一道紅芒,疾馳返回天界。

羲和回了天界便著手張羅辦一場天界的太平盛會,以慶祝這些年三界太平,無甚紛爭。并請求天帝下旨,特赦包括扶桑城在內的一些還在懲戒期間的小神族一起回天界參加盛典。

各路神仙雖有唐突之感,但又想著確實近幾百年來,大荒各地早已恢復生機,大荒各國也相對安穩沒有大的紛爭,天界就更是難得的清閑;至于冥界,因三界之門扶桑城被貶至不咸山封禁起來,消息不互通,就也算太太平平無干擾?;诖吮娚癖阋灿X得合理,辦一場盛會眾神族歡聚一堂,天界已很久沒有熱鬧非凡的景象了。于是,盛會的籌備緊鑼密鼓地展開了。

很快,扶桑城就收到了參加天界盛會的旨意。城主夫婦憂心忡忡,忐忑不安。那“攜帶親眷”四字赫然成了索命符!

“這是沖著冉喜來的!”老城主頹然坐回榻上,“我扶桑城親眷大多病病歪歪,參與此等盛會并不合時宜,湯古那邊遺留的幾個小分支也許久未聯洛,難以召集,扶桑城中唯冉喜一人是我扶桑一族純正血脈!”老城主唉聲嘆氣。

“羲和好歹毒的心腸!”城主夫人顯然也看出端倪,“此次去天界兇多吉少,如履薄冰,又一點點閃失就恐魂飛魄散,這是怕湖底的秘密暴露,不知在盤算著什么來堵我扶桑城的嘴!”老夫人拂袖掩面而泣,又說道:“冉喜可是我們的命根子,我兩個老東西沒了命也就算了,冉喜不能卷進來!”

“我替冉喜姐姐去!”站在角落里的南妞斬釘截鐵。

“太公祖母,禍是我惹出來的,若不是我招惹那怪獸……”

“傻孩子,你在說什么鬼話,就算不是你,那怪獸在這湖底也不會安分?!背侵鞣蛉舜驍嗨脑?。

南妞又說道:“就讓我扮成冉喜姐姐的樣子去天界吧,我不是正苦于上不了天界,找不到常曦娘娘嗎?說不定……”說不定還會見到娘親,這話南妞咽了回去,還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老城主踉蹌地起身,目光懇切地鎖定一臉無所謂的南妞,“你自幼在我扶桑城長大,對族中禮儀,冉喜神態也最是熟悉,眼下確實只有你能代替冉喜拂這鴻門宴!”

他頓了頓,望著南妞眼中的一絲期盼喝興奮,“此行兇險萬分,我門都不知羲和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卻也……是你尋常曦娘娘問出真相的唯一機會!若你應下,便是我扶桑城的恩人!”老城主說完竟佝僂著身子屈膝跪下,以示感恩。

“太公折煞我了!”南妞快步上前,扶起顫顫巍巍的老城主,“南妞愿往!這是南妞求之不得的!”她斬釘截鐵。

于是,真正的冉喜被安置在扶桑城深處,南妞則抓緊練習冉喜的儀態,她知道此番上天界自是暗潮洶涌,但她心中卻燃著前所未有的希望之火。她又自己的打算,畢竟娘親嫦娥在天界,這次以冉喜的身份前去,是與她相認最好的時機。有紫玉在,定不難相認。

思及此,南妞甚至有些興奮和期待,危險已完全拋之腦后。

然而,羲和的謀劃恐怕并沒有他們想的那么簡單。

東南西北冬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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