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酒泠輕手輕腳地將身上睡皺的衣裳褪去,換上另一件整潔的衣衫,稍稍整理了一下儀容,正欲踏出門去,謝溫狐卻自外而入。
“溫狐,你有何事?”清酒泠微蹙眉頭,心中略有不悅。
她方才分明讓他在外等候,可他為何擅自入內?尤其是在她更衣之際,
仿佛他一直在暗處窺伺。
“師尊,我……”謝溫狐欲言又止,
清酒泠正要繼續發問,卻驟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怎會如此?
方才究竟發生了什么?
為何她會突然感到一陣暈眩?
很快,清酒泠意識到問題所在——是香!
屋內燃著的香一直由謝溫狐打理,可他為何要動手腳?
寒意自心底蔓延至全身,她還未有所行動,謝溫狐已悄然關上了房門。
“你究竟意欲何為!”清酒泠厲聲質問。謝溫狐凝視著她,眼中溫柔似水,聲音如往常般溫潤,
“師尊,睡吧,睡著了,你便會忘了一切的。”
話語中帶著無盡的暖意,仿佛能融化一切寒冷。
卻又讓人不寒而栗。
“謝溫狐,你!”清酒泠氣急敗壞,然而此刻她全身乏力,根本無法掙扎反抗。
“師尊睡著了,便會忘記這一切的。”謝溫狐輕聲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懇求。
“師尊,你的反應不必如此激烈,我不會對你怎么樣,我只希望……”
他的話語中流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憂傷,似乎做出這樣的決定令他痛苦不堪。
“什么都不要記得……”
清酒泠的意識逐漸模糊,最終昏厥過去。
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她仿佛捕捉到對方眼中那化不開的憂傷,仿佛他的所作所為也是出于無奈。
這一切,究竟是為何?
謝溫狐又在因為什么而憂傷。
........
“嘻嘻,仙家終于醒了。”
一道帶著戲謔意味的聲音悠然傳來。
清酒泠輕揉眉心,緩緩睜開雙眼。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荒謬之感。
她竟夢到自己下界歷劫,更為離奇的是,在歷劫的過程中做了一個夢中夢,夢見與眼前這位女魔頭曾是摯友,二人一同登上尸山,口口聲聲說著“救人類”,還要躲避什么“機器人”的追捕。
機器人?那是何等生物?她為何從未聽聞?
還有她在夢中收下的徒弟謝溫狐,居然膽敢對自己下藥,幸而及時夢醒,未發生更甚之事,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她清酒泠,出身名門修仙世家,年紀輕輕便飛升成仙,成為仙界備受尊崇的九卿仙尊,享有極高聲譽,豈能差點被一介人間少年得逞?
“仙家當真睡了好久啊,如今總算是醒過來了。”
溫孤溟的笑聲恰如其分地打斷了清酒泠的思緒,她細細端詳著眼前這位無惡不作的女魔頭。
平心而論,此人,不對,是魔的容貌著實出眾,柳葉眉下一雙鳳眸狹長而上挑,眼角微微上揚,透出幾分邪魅之氣。隨意挽起的發絲間掛著幾縷碎發,膚色近乎病態地蒼白,然而那一襲大紅色戲袍卻恰到好處地中和了她身上的病弱之感。
“仙家是在打量我身上這件戲袍嗎?”
作為曾在人間興風作浪、罪惡滔天,如今卻被囚禁于此的女魔頭,溫孤溟對于自己的境遇似乎毫不在意,她隨意地扯了扯戲袍的袖子,笑著說道,“不過仙家似乎有所誤解,我的審美可沒有這般糟糕,這件戲袍并非我自己所選。”
她稍作停頓,仿佛在回憶往昔,隨后繼續說道,“我不喜歡紅色,這是一個小傻子為我挑選的,說這個顏色很適合我。”
“至于后來么,仙家應該也看到了。”
“我就穿著這件戲袍了。”
清酒泠冷冷地注視眼前這個女魔頭,心中滿是無語。
大姐,都已成為階下囚了,還在此與她閑談這些無關緊要之事,此人心態之豁達,實在令人咋舌。
“為何不說話了?”溫孤溟小聲嘀咕著,似乎有些困惑,“從前的你可不會這般沉默寡言。”
清酒泠心中猛地一震,突然想起那個離奇的夢境。莫非那夢境竟是真的?絕無可能!她所處的時代與這女魔頭的時代相隔數千年,自幼便聽聞這女魔頭被鎮壓于此,二人怎可能曾是朋友?時間根本對不上號。
“什么叫從前的我不是這般?我們以前見過嗎》”清酒泠蹙眉,
不對勁,很不對勁。
溫孤溟先是一愣,隨后笑了,
“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仙家竟當真了。”
只是個玩笑么?應當如此。
只是為何她心中總覺得空落落的,仿佛缺失了某些重要的東西。
究竟缺失了什么呢?
“仙家當真睡了好久啊。”溫孤溟笑了。“仙家,你看看外面么,仙門百家那么多修士都虎視眈眈的盯著這里,人家好怕怕哦。”
清酒泠:“……”
清酒泠聞言,心中暗忖:這女魔頭怕什么?怕的難道不該是那些仙門百家嗎?她怎么還害怕起來了?
莫非是她被關得太久,腦子出了什么問題?需不需要自己把她帶出去溜一溜?
【我比你晚一年出生,年齡比你小呢。】
一道女聲在她腦海中響起。
清酒泠下意識地以為這是溫孤溟所說,但很快便察覺到了不對勁。
溫孤溟怎么可能比她小?那這聲音究竟是誰的?
她環顧四周,卻找不到第三個人影。
也是,除了溫孤溟這樣能撐幾千年的妖魔,其他妖魔進入禁魔城都撐不了一炷香就會灰飛煙滅。
可能是藏于腦海中的某一段記憶吧。
她自嘲地笑了笑,
她曾經在一次歷劫的時候遭遇意外記憶受損,淡忘了很多事情,像這種突然之間聽到腦海中有某個人的聲音,已成一種平常之事。
“仙家,您還打算繼續在這里發呆嗎?”溫孤溟笑著指了指外面,“那些仙門百家好像快要破掉禁魔城的禁制了,他們是不是很快就要攻進來了?”
“您應該知道,他們一旦進來,第一個要殺的就是我。”
“像你這樣的女魔頭,死了倒好,死了一了百了,還世間一個清凈。”清酒泠冷冷地回應。
溫孤溟先是一愣,隨后自嘲地笑了笑,
“是啊,仙家所言極是,像我這種女魔頭,死了才好。”
“可我還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