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排隊了,這世界托夢處的隊排的比我想象中的長。死后的世界也要排隊阿,我正在感嘆,一個小女孩不知道從哪里竄出來,猛地往隊伍里扎。我一把抓住她,說,乖乖排隊。她愣了一會兒牽住我的手站在了旁邊。
從遠處看,隊伍在我這里凸出一小塊。我倆都不說話,默默地跟著隊伍走。隊伍周圍時不時路過一些新下來的人,都沒有什么表情。明明也沒有豎保持安靜的牌子,但大家都出奇的沉默。很快我倆就排到最前面了,沒有什么窗口也沒有房間,只是擺了一張破爛桌子,上面用紅色顏料寫了三個字“托夢處“。
說起來我已經下來三天了,也就是死了三天了。這個死后的世界混沌又安靜,也不好定義這屬于地獄還是天堂。因為它看起來就像是被按了靜音鍵的普通人間。也有很多不同,沒有房子也沒有任何建筑,就像是在郊外的一大片空地。大家晃晃蕩蕩的到處瞎走,每個人都長得幾乎一樣,很難辨別,但可以看出來年紀。大家努力往身上弄一些裝飾以區分彼此,女性會弄一點花在頭上或者胸口,男性會在衣服上撕出來各種形狀的缺口。大部分時間大家都三三兩兩的圍坐在一起聊天,聲音壓得很低。走過去他們身邊都聽不到內容,不過沒過多久我就發現了他們聊得幾乎都是關于托夢和轉世,畢竟下面就這兩件事可以做。
我是出車禍沒的,說起來很奇怪。我在死前的一個月內,夢到過很多次我被車碾壓,甚至有一次在夢里,被直接嵌進了座椅里。120來了直搖頭,跟警察說,弄不下來,連著座椅一起拆了吧,也算留個全尸,一邊說還一邊給警察比劃。警察一臉不耐煩,擺擺手讓其他人去拆座椅。醫生還想說點什么,張張嘴又作罷。我被連著座椅一起抬走了,我在旁邊看著自己被抬走,沒有跟著上那輛救護車,而是跟著上了警車。現實跟夢里差別很大,我沒有被嵌進座椅,也沒有和車相撞。我只是自己開在高架上一邊擦眼淚一邊翻滾掉下了高架橋,也沒看到自己摔成什么樣子了就到了這里。
“你講完了嗎”劉目蹲在湖邊,說是湖其實就是一個不大的水坑,算是這里唯一的水系了。“講完了,不記得其他的事了”,我站在她旁邊,被水面反射的光晃得睜不開眼,才恍然發現哪里不對勁,這里竟然有太陽。還等我沒細想,劉目就沖遠處打招呼,“這里”。我下來第一個遇到的就是劉目,明明大家都不記得自己生前的名字,但是她很斬釘截鐵的說這就是她的名字。
“連姓什么都記得?”我問題很多,一路不知道去哪里就一直跟在她后面。
“不是說大家都會忘記生前大部分的事嗎,只記得一些印象深刻的事。”
“特別是名字,我剛聽到后面那小撮人說,有的人連怎么死的都不記得了”
“你除了名字還記得什么嗎?你不會生前事全部都記得吧?那你是哪里人”劉目被我念的不耐煩,帶我來湖邊,讓我一口氣把記得的事講完。我以為我能講很久,但其實我目前只記得怎么死的以及一些無關緊要的夢。劉目沒有講她的事,能看出來她在這里呆挺久了,認識很多人。比如這個帶了個大樹葉在頭上的哥們,胳膊上撕了個三角形。他一來就蹲劉目旁邊竊竊私語,我從身后把頭湊他倆中間,人都下來了怎么還有啥不讓聽的。
劉目笑著沖樹葉哥說,這就是前兩天剛下來那個,撞死的。我連忙跟樹葉哥打招呼,一側臉差點親他臉上?!澳阋灿浀媚忝謫幔俊睒淙~哥跳過我的問題,伸出手“我叫白哥,白樺樹的白。”,緊接著指指頭頂的樹葉,“諾,白樺葉”。因為我沒有名字,所以只好點頭??磥硭膊挥浀妹?,自己給自己起一個。大家對于沒有名字這件事還是很在意的,首先是不知道如何喊人,其次就是莫名的沒有安全感,好像有了名字才能證明自己存在著。剛下來的人頭幾天都在給自己起名字,有些人起了還沒被叫過,就去往轉世點了,他的下一世要開始了。這里只是個臨時落腳的地方,甚至這地方都沒有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