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酷的現實,肆意地打擊著我們每一個人。
樂隊始終沒能找到一處合適的排練場所。有時候,我靜靜地發(fā)呆:那些做音樂的前輩們,也一定遇到過我們現在所處的困境。他們又是怎樣渡過的呢?
夢里,夢到了何勇。
這哥們,一把吉他撥響了整個鼓樓大街。大大的二環(huán)路,轉眼間變成小小的垃圾場。全京城的樂隊都跟著沾了光,在鐘鼓樓上自由地玩起音樂,再也不會有人來驅趕了……。
“快起床!”
歡有病像發(fā)了神經一樣,把我從夢中拽醒。夢想在瞬間破滅,惹得人意猶未盡。
“想干嘛呀?”
“樂隊……要抓緊排練了……再、再不摸琴,手就生啦!”歡有病嚴肅的神情,活像鐘鼓樓下面那只石雕的麒麟。
“連場地都找不到!在哪兒排練?去你家嗎?”
我用被子蒙住頭,羽絨被上透出一股淡淡的香味兒。好像是夏沫沫衣服上的那種,聞起來很舒服。
“有一個地方……應該沒、沒人打攪。”
“什么地方呀?公共茅房嗎?”對絕處逢生的好事,我壓根兒不信。
“真有,不騙你。”好少年信誓旦旦。
一間老舊工廠的倉庫。
看樣子被廢棄了很久,里面臟得無處落腳。我們帶上小健將,一行人來到歡有病所謂的排練圣地。
“以前放暑假……經、經常來這兒玩,沫沫也來過……。”歡有病跟著我叫順了嘴。
剛說完,他的頭上就挨了一記爆栗兒。
“說誰呢!沫沫是你喊得嗎?”
夏沫沫對這個愛稱異常反感。她順勢從地上撿起一塊磚頭,對著我們做出投擲的動作,所有人都嚇得不敢再吱聲了。
“這是什么地方?感覺像是黑幫片里非法交易的地點,該不會有壞人吧?”眼前一片荒涼,我不禁有些懷疑。
“不會。”好少年邊說,邊揮舞起掃帚。
今天好像輪到他做值日,小健將也在旁邊跟著瞎忙活。一個帶動兩個,兩個帶動大家,四個人開始了為期一上午的大掃除。
“慢著點呀!看你身上那些個土,回去我可給你不洗衣服啊!”夏沫沫抱怨小健將。
“哥哥,我迷眼睛啦!你把掃帚抬那么高干嘛呀?”小健將抱怨他哥哥。
“別亂動……我、我好不容易堆成的!”他哥哥抱怨我。
我找不到人抱怨,就使勁去踢墻根里一堆破木架。
“轟”的一聲,木架應聲倒塌了,差點兒把我埋在里面。大家紛紛停下手頭的工作,瞧起了樂子。
一個啤酒瓶兒,骨碌碌從角落里滾了出來。
你一腳我一腳,被得意地踢來踢去。男孩們開心地玩起了足球,大掃除轉播成綠茵場上的激情比賽。
頃刻間,倉庫里揚起漫天塵土,每個人都嗆出一陣猛咳。酒瓶不小心傳到了夏沫沫腳下,被小丫頭嫌棄地拎在手里。
零比零,比賽結束。被霸道的女裁判強制終止。
小健將似乎還沒玩過癮。他轉身遛回墻根,在垃圾堆里又翻騰出兩個空酒瓶來。酒瓶上沾滿了灰塵,被他用小手抓過的地方露出一片黯然的翠綠。
這不是為了樂隊騰地方,簡直是撿起破爛去流浪!
大掃除接近尾聲,發(fā)現有兩個問題:一是倉庫門太破,連個掛鎖的地方都沒有,樂器放在這里不安全。二是排練需要有電,這家工廠早就沒人來上班了。根本找不到插座,估計連電也給停了。
我們要趕在午飯之前,解決這些難題。歡有病自告奮勇地去拿鎖和插排,我則負責把倉庫里的電路找出來。
挨著墻邊,找啊找……。終于在后墻的拐角處,發(fā)現了一個黑色的大電閘。
“你說,這兒通電嗎?”夏沫沫緊挨著我問。
“不知道。看樣子就是有電,八成也是工業(yè)電,咱們的設備用不上。”
平生所學有限。三百八十伏的工業(yè)用電,我可轉換不成二百二的家用照明。
“我先推上電閘試試吧。等會兒,你看倉庫里能有燈亮嗎?”
“小心點呀。”
聽到夏沫沫關切地叮囑,我頓時心里面感覺美滋滋的。腦子里閃過一個壞主意:用手摸到電門合閘時,身體猛地一哆嗦,然后緊挨墻根兒,翻著白眼跳芭蕾。
夏沫沫被嚇壞了,可又不敢碰我。她急得在一旁直跺腳,臉色煞白朝天狂喊:“快來人啊!救命呀!”
小丫頭的眼里含著淚水,卻無計可施。猶豫了一下,她的手也伸向了電閘。
別說我壞。只想開個小玩笑,一個惡作劇而已。我的手在半空中攔截住夏沫沫的小手,一切恢復了正常。
“去死吧你!”女孩狠狠踹了我一腳,轉身走開了。
“別生氣呀,跟你鬧著玩呢。”玩笑開得有點大,我趕忙追上去給她賠不是。
“滾!”
“是我不好,你剛才害怕了?”
“別和我說話!”
“嘿嘿,我知道你是真擔心我。怕我被電死嘍,對吧?”我的聲音里透出無限柔情。
“那你還嚇我?”
“不過,你剛才嚇傻了吧。去摸電閘干嘛呀?要真有電,咱們倆的小命就都玩完了。”
“我想,我想救你下來。”
“笨丫頭!你把自己當霹靂貝貝啦?”晃了晃脖子,我故意賣著關子說,“真那么做可救不了我,想知道正確的辦法嗎?”
夏沫沫抬起頭,用她那雙天真的眼睛詢問。
“你應該撿起一根木棍,狠狠朝我身上掄過去。”我一邊說,一邊壞笑著跑開了。
“然后打的你滿地找牙!對嗎?”夏沫沫當真撿起了根木棍兒。
我們圍著工廠來回繞,小丫頭追不上我。
我邊跑邊喊:“小健將,快來看我耍小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