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抽支煙吧?您老,可別嫌差……。”
吃飽喝足,我掏出從老家帶來的九州煙遞上前。老頭兒倒也沒拒絕,伸手就把煙接來了過去,我趕忙點上火和他邊抽邊聊。
“您老,是本地人吧?我叫潘笑爭,從山東來的。他倆是土生土長的小BJ,再加上那個小不點兒。”我用手指了指歡有病他們。
“我叫歡樂。”
“謝謝您,這頓飯可真好吃呀。我是夏天,就住在您家樓上。”
“老爺爺,還有嗎?”
小健將的嘴角邊還粘著菜葉,高高揚起的大腦袋一臉無邪。童言無忌,大伙的目光齊刷刷對準了他。
“啊?”
這是自打我們進了小院后,老頭所發出的第一個詞。語氣復雜,里面透出驚喜、詫異、局促……集百感而融匯于其中。
對于他的年齡,我不敢貿然斷定。但絕當不起小健將嘴里吐出的“老”字,單單叫一聲“爺爺”,都不知是否恰當。
人們無疑更傾向于面對兒童,因為孩子們天真爛漫,純潔而又簡單,向他們敞開心扉應該是一種快樂。當你變得不再稱職和孩子們交朋友,你也就丟掉了人生中最起碼的真誠。
“別亂喊,還是叫伯伯吧。”我急忙糾正。
“伯伯。”
小孩子伶牙俐齒,聲音很是甜美。可他大伯卻不領情,感嘆過后急忙把頭轉向一邊。
“飯,還有嗎?”
人之初,嘴本饞。小健將貪吃的毛病是與生俱來的!
早沒啦,最后一絲炒餅已被塞進我的肚子,鍋里面現在連根兒漂浮的菜葉也看不見。我們羞愧難當齊刷刷低頭,逼得主人家緩緩站起身來,步履蹣跚地走回屋里,只留下一個縹緲的背影。
一口氣吃掉老頭家三天的口糧,我們開始變得小心謹慎,誰也不敢亂講話。生怕這位爺醒過神來,怒沖冠發要拿大伙兒開刀。
沒過多久,老爺子又從屋里走出來。手里捧來兩把糖果擺在我們面前,四只手同時抓去,排名不分先后。糖吃進嘴里甜甜的,還伴有一股怪怪的味道,應該已經放了很久。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幾個流浪兒現在身無長物。
小木桌上一片狼藉,丟滿了吃完的殘渣剩飯。女孩子站起身來,第一個有所表示。
她勤快地收拾起碗筷,悄悄走到水池邊去洗涮。歡有病不甘落后抓過掃帚,掄起來就滿院子里揮舞。小健將也手拿抹布一遍又一遍擦拭起小桌,不厭其煩。我則繼續掏煙、點火,和老頭兒一起快樂的升仙……。
每個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去報答主人家的盛情款待。
“我們還不知該怎么稱呼您呢?”一輪煙抽完,我不信老頭是個啞巴。
“伯伯!”
“笑笑這么叫您,合適嗎?”
“怎么老不吱聲呀?”歡有病也顧不上打掃院子,忙跳出來發言,“比、比我的話還少……您是、是中國人嗎?”
“哈哈,哈哈……。”用詞不當的家伙,引來夏沫沫一串鈴鐺似的笑聲。
“咣當!”小丫頭笑得前仰后合。沒留神,從手里滑出一個碗,掉在地上裂成幾瓣兒。
“對不起,對不起呀。我不小心給……。”
“咣當!”又是一個盤子,以同樣的姿勢落地。
“哎呀……我、我上樓去拿新的下來。您千萬別生氣呀,我真不是故意的……。”闖了禍的大小姐撅著小嘴,眼睛里似乎要有淚花擠出來。
“咣當!”再一次聽到這般熟悉的響聲,每個人都下意識里緊縮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第三個了!水池下面已是遍地開花,如同雨后春筍。
“歲歲平安。”小弟弟在安慰姐姐。
“就不能小心點?你、你……掃地去吧。”大哥哥訓斥起妹妹。
“夏沫沫,您這是典型的過河拆橋哇!主人家里已然都斷了糧,你再把這些盛飯的鍋碗瓢盆全毀嘍。這不是成心要把老爺子往絕路上逼嗎?”風涼話,一直是我的最愛。
“哇……。”
在一幫大老爺們咄咄逼人地圍攻下,委屈的小姑娘哭開了。明明是她自己犯了錯誤,還容不得別人去說,一哭起來就沒完沒了。眼淚,是女孩們最厲害的武器,也是最完美的保護。
我敢打一百個賭,她絕不是故意要摔了那些碗碟。第一個是大意,第二個算驚慌,至于第三個?
哈哈!那純屬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