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要還,東西得搬。
在老葉家里折騰了大半天,一無所獲。想要的沒找到,沒用的被隨手扔出一地狼藉。
反常的是夏沫沫,這個小丫頭平日里是十足的話癆,今天的表現卻過于安靜。她默默收拾著屋里的一切,細致而有耐心,仿佛與外界所隔絕。每樣東西都被分類打包,即使是我們遺棄在地上的,她也會毫無怨言去重新撿起。
“沫沫,今兒魔怔了吧?”
我被小丫頭弄得有些不忍,眼見屋里已然遍地開花卻一無所獲,只好敷衍著幫她一起整理。
“真打算把東西全搬到樓上去?”
“嗯。”
“能裝下嗎?別回頭把樓給壓塌嘍。”
“塌了正好。”
“別呀,那咱們住哪兒呀?”
“滾蛋!”
得!話不投機半句多,哪兒涼快還是哪兒呆著去吧。點上支煙,半躺在沙發上一陣飄飄然。午飯吃得太飽,我很快就睜不開眼睛了……。
“你真的全燒了?”那曉年的一聲尖叫把我從夢中驚醒。
“燒了呀。那晚吃飯的時候,我不是明確說過了嗎?”夏沫沫的回答異常平靜。
“瘋了吧?那些可都是老師的心血呀,你怎么能燒了呢?”
“我說燒的時候,你們也沒人反對呀?”
“你、你把我們成功的路付之一炬……你、你把老師的心血全給堵死啦!”那曉年明顯受是了刺激,表達的含義語無倫次。
“是把你成功的路堵死了吧?至于我,壓根兒沒想著什么成功。”面對指責,夏沫沫也不甘示弱。
完嘍!我的大小姐,你這下算是把天給捅出窟窿啦。
一個骨碌從沙發上滾下來,摔的我人仰馬翻。這不是開玩笑,小丫頭當真要燒了譜子,那大家可就萬劫不復,陳年的咸魚再也翻不了身啦。
“姑奶奶,可不能嚇唬我呀。你說這些都是鬧著玩的,對吧?”我輕聲細語地安撫道。仿佛她手里正攥著一枚定時炸彈,稍有不慎就會引爆。
“真的燒了,你們還要我說幾遍?”
面對大伙兒發瘋一般地追問,小丫頭無所畏懼。她橫眉冷對:“要不然,你們再去仔細找找,看會不會還有復印件留下?”
“真燒啦?那還復印你個大頭鬼啊!”
噩耗來的太過突然。我猶如坐在旋轉木馬上挨了一記響亮的耳光,被打得暈頭轉向分不清東南西北。
“腦子進水呀!你知道毀了什么嗎?你把一切全毀了,全都毀了……。”那曉年徹底崩潰,她躲在房間的角落里失聲痛哭起來。
若放在平日,一個女孩這般傷心欲絕,俺定會趕上前去好言相撫。可當下全沒了心情,爺的一肚子苦水也沒地方傾倒。我去安慰她,誰來安慰我呀?
“你、你真不該燒了……至、至少也先、先讓我看看……。”
萬念俱灰下,歡有病的話更是讓人火大。
“讓你看看!有什么用處?你想用腦子把這些絕版給記下來,好再個偷梁換柱?抱歉,您這兒夠用嗎?”我手指著腦袋挖苦他。
傻小子被我惹得炸了毛,撲上前來就要干仗。
來得正好,手癢了好久,一股邪火正無處發泄。我們倆同時扯起對方的衣領,怒目相對。誰也不敢先嘗試下一個危險的動作,就這么僵持不下,用眼神互相挑釁著。
“哇……呀!”
伴隨一嗓戲文開場般的怪叫,歡有病率先打破了僵局。他使出一記側摔,這是招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絕活。其代價是,兩個人同時翻向了老葉的鋼絲床,那是一張早已不堪重負的破床。
“轟”的一聲,床塌了。
同時被打翻的還有被子、枕頭、以及滿床的舊衣服……。眼前的一幕,像極了波濤洶涌的洪水里,那一葉葉小舟和未被淹沒的廢墟。此時此刻,我多想爬上船去順水漂流,遠遠逃離這個讓人不堪回首的地方。
哭的哭,鬧的鬧。一時間,雞飛狗跳。
師父已然不在了,靈山的真經也就取不成嘍。你回你的高老莊,他去他的流沙河,不知花果山的桃子熟了沒有,我也是好久沒回去看看了。
沒人拉架,打得累了我們倆自覺收場。女孩們擦擦眼淚,也失去看戲的雅興。一行人呆坐半晌,猶如木雞。
冬天,讓夜變的長了。時間流逝天色越來越黑,昏暗的房間讓眼睛不能適應。不開燈,已經看不清對方臉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每個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總是習慣于把時間浪費在許多無聊的爭執上。或許讓我們覺得荒唐和厭煩,但不這么做又無法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復。哪怕事后會感到懊悔,卻仍舊是義無反顧。
總是自以為年輕,一生的時間還很漫長。漫長到能做、想做、該做的不用擠在今天,還有許多個以后在等著我們,以后有的是機會去做好。
而今天,只是用來浪費的。
驀然回首,心里早已沒有了激情。在成長的路口處,一次次不停選擇,又一次次徒勞往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