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匯,陸家嘴。
老夏家的閨女,讓人尋斷了腿。
“老大,沫沫她媽家住在哪兒,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差不多。”
“那你指出來給我看。”
車站里順手買來的交通圖,我攤開鋪在地上,想讓歡有病先指出個大概的位置。
“這兒……嗯……這兒……不、不是……這、這兒……。”
“大爺的!到底是哪兒?”
差之分毫,失之千里。這是按精確比例縮放成的地圖,你小子當是烏龜殼上的甲骨文嗎?
“是這兒!”
“你確定?”我疑惑地問。
“錯不了。”歡有病啃著手指頭,成竹在胸。
“大哥,這里是屬于浙江。”
“啊?地圖,我、我看反了……應、應該是這兒。”
“那兒是東海!”
……。
黃浦江邊,望洋興嘆。
真是后悔!事先也沒打聽清楚狀況,就這么冒冒失失的隨歡有病一道闖了進來。
看著江里一艘艘貨輪駛過,船后一條條白色浪痕由窄變寬,飄蕩在水面久久不能散去。我痛苦地閉上雙眼,恨不得一腳把這個不爭氣的廢物,踹進江里喂鯊魚!
夏沫沫的手機只撥通過一次,還沒等說上兩句,就被小丫頭故意掛斷。等再打過去,直接變成了無法接通,急得人有勁兒沒處使。
那時的手機功能相對簡單,連個高德、百度之類的導航也沒有,僅能做通話用。遠不如現在的智能高科技,路況定位一應俱全,閑著沒事能跟你耗上一天。
如今人海茫茫,上哪兒去找啊?
“你這上面……花花綠綠……看、看的人眼暈。”歡有病研究了半天地圖,又給自己尋找起借口來。
“不看這個,你還能想看什么?”
“看我自己的。”
“你有地圖干嘛不早說?害得我白白浪費了幾塊大洋。”
“我以為……忘、忘家里了呢。”
好家伙!一團皺巴巴的紙,上面的涂鴉有山、有水、有大樹……。兩條彎彎曲曲用鉛筆畫出來的線,代表著回家的路,各種方向的箭頭,隨意添加在紙上指點方向。此幅“巨作”被橡皮擦拭過多次,幾翻修改后終大有所成。
這十有八九是根據夏沫沫臨走前隨口留下的線索,再加上歡有病腦洞大開的想象力,憑空給捏造出來的。
我一瞧不由樂了:“哥們,你這簡筆畫的小人兒,腦袋上面插兩根天線是代表啥呀?”
歡有病不滿地糾正:“不是天線……是頭發長了……編、編成辮子……。”
“哦,那腦袋下面還畫了個三角呢?”
“那是裙子!”
“明白啦,你這是畫的夏沫沫。”
“不是……是她媽。”
“你丫敢這么丑化她們娘倆,要是被沫沫知道了還不得把你給剁了啊!”
“這不是,沒找到嗎?”
“那這圖上面,我在哪兒呀?”
“畫的時候……還、還沒有你。”
得!敢情哥們還在石頭縫里藏著呢。
“要不然……現在給、給你加上?”怕我傷心,好兄弟邊說邊往外掏鉛筆。
小子,你就慢慢畫吧。等你畫到大鬧天宮那出戲的時候,夏沫沫就該自己跑出來了……。
一整天毫無目標的瞎轉,走得是人困馬乏。
天色漸晚,路邊一家小旅館前,牽上歡有病趕去投店。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也睡不著。我痛苦地扯起枕頭蒙住了腦袋。
“咱們這趟,全抓瞎啦!”
“唉……。”老哥哥一聲長嘆,顯得很不甘心。
“你別光嘆氣,接下來怎么辦?”
“接著找!”
“除去吃喝拉撒,再除去住旅店的錢,咱們怕是撐不了幾天啦。”
“那也找!”
“說的輕巧,咱們靠什么活著呀?”
“打、打工……賣、賣藝……做生意……。”
行,哥們你有種!我算是上了賊船啦。明天就弄根兒鐵鏈拴上你,咱們一起到東方明珠下面去做生意。
找吧,接著找吧。找它個天荒地老,找它個海枯石爛。
夏沫沫的手機享受到了和我那部相同的待遇。無數條略帶嘲諷和恐嚇的短消息,被我和歡有病輪番發出,卻像石頭一樣通通沉入了大海。
交朋友要坦誠相待,不能靠欺騙或者強迫,要用真心去交往。我們倆自以為是的一通操作,恰恰丟掉了最基本的真誠。
午夜時分,一覺醒來。我夢游似的拿出手機,對準按鍵一陣噼里啪啦。
“夏天,請原諒我的魯莽。我這人壞毛病挺多,做事不動腦子,也不想后果,對越是親近的人傷害越深。我總告訴你們,要團結要包容。其實自己從來也沒做到過……。”
“自從老師走了以后,我心里全亂了套,只想要逃避,卻沒考慮過你們的感受。可不論我怎么逃,逃到什么地方,心總感覺發慌,只有大家擠在一起,心才會安全……。”
“總想讓你們按我說的去做,卻沒考慮過是對還是錯。相聚的日子如此美好,真想讓美好能永遠留下。往后的路很長,或許終有一天會彼此分開,但不該是在今天……。”
“真心向你道歉,因為我的無知所造成的種種傷害。請別在意那些無聊的嘲諷,我們只想吸引你的重視,并非內心真正的想法。這種荒唐的舉動,是為了能找到你……。”
“我和歡笑決定了,我們會一直這么找下去。一直找,直到你出現在我們面前。哪怕沒了盤纏,那我們就留下來打工賺錢,無論如何也要和你相見。希望你能收到……。”
好端端一封告白書被截的四分五裂,全怪手機短信里設置的字數限制!
這是我第一次以他們的名字相稱,而沒有直呼外號。不光是出于真誠和尊重,因為我更希望看到這些短信的人里面,能包括夏天的媽媽。
問題的關鍵,極有可能是卡在她老人家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