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閑暇的午后,浦達坐在陽臺的靠椅上望著遠方綿延的山脈,微微皺著眉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珍妮斯安靜地站在遮陽傘旁邊,時刻注意著桌上茶水的動向。
“珍妮斯,之前給你買的那把劍,你覺得怎么樣?”
“那真是一把絕好的劍,主……浦達先生。”
“是么。”
浦達從椅子上站起,扭了扭脖子好似下定了什么決心似的,他轉過身來望向珍妮斯的雙眼。
“那么,今天開始我將會教你怎么使用劍。”
“使用劍……么。”
珍妮斯躲開他直勾勾的視線,望向一旁。
“果然,那柄短劍并不只是生日禮物呢……”
她的眼里流露出哀傷的神情。
“不……”浦達下意識欲反駁,但他又知道事實的確如此。
“我是知道的哦,普法珊滿十七歲之后的事情。”
在這個世界每個國家都有這樣的一條律法,普法珊在滿十七周歲后都要離開其所侍奉的家族,踏上前往中心國的旅程。并且在此過程中禁止乘坐任何車輛,也禁止被二次販賣。
“所以您是怕有萬一才為此……”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浦達怒聲打斷了她的話。
珍妮斯嚇得身體一哆嗦,她雙眼瞪得老大,充滿著驚訝與恐懼。這還是主人第一次這么大聲地吼她。
“對……對不起,”反應過來后珍妮斯急忙匍匐而下,將額頭緊緊地貼在地面上:“明明我只是個普法珊,卻還這樣得寸進尺……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主人……”
她微弱的聲音仿佛就快要哭了出來。
“哎——”
浦達松開緊握的拳頭,舒展了一下一直皺著的眉頭。
“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輕嘆一句,隨后緩步走到珍妮斯跟前,蹲下身子,伸出手撫著她的肩膀。
“起來吧,至少現在,你只用學習怎么用劍就夠了。”
昏暗的地下室內不斷傳出陣陣刀劍碰撞的聲響。自那天起,每個夜晚浦達都會在此教授珍妮斯劍術與些許體術。
叮!叮!叮!
碰撞產生的火花不斷在地下室中閃爍,揮舞劍身產生的氣流將蠟燭的焰芯吹得搖曳,那火焰的倒影處一個身影不斷向另一個身影猛攻而去。
“喂喂喂!怎么了,這就招架不住了?脫下女仆裝就什么都不是了?”
浦達神色猙獰,仿佛一頭猛獸般,手中的長刀如同尖銳的獠牙一遍遍向珍妮斯撕咬去。
那天之后,浦達仿佛換了個人似的,再也不見往日的溫柔,平日對待珍妮斯也總是面無表情,語言中透露著一股莫名的寒意。就如同對待物品一般使喚著她。
碰撞的聲響不斷在墻壁之間回響著。
珍妮斯雙手緊緊地握著劍柄,奮力地抵擋著那揮下的刀刃。她的手早已顫抖不止,每一次碰撞手臂傳來的劇痛都令人難以忍受。眼中的淚水腌得雙眼刺痛,但她不能閉上眼,否則下一擊進攻就可能將其手指割斷。
“主人,我……我不行了,求,求您停下……”
“哈?”
浦達沒有理會,反而加重了下手的力度。
他將長刀高高舉起,隨后猛地向珍妮斯面門砍去。明晃晃的刀刃反射出她悚然的神情,死亡的恐懼使珍妮斯不得不竭盡全力地抵擋。
然而,劇烈的碰撞使得短劍在她臉上劃出一道細長的血痕。沒等反應,刀身一橫,下一擊便接踵而至直接將手中短劍擊飛。
珍妮斯心頭一顫,急忙轉身逃避。
與此同時,浦達伸出腳絆住她的腳踝,一手摁著她的后腦勺毫不憐惜地撞向地面。
鮮血不斷從鼻中涌出,珍妮斯的意識仿佛在不斷模糊。
“快站起來啊!這就不行了?”
浦達拿著刀指著她的腦袋。
“再不站起來可就要砍下去了!”
聞言,珍妮斯全身痙攣一瞬,她顫抖著手按著地面,但早已沒有撐起的力氣,用盡全力也只是翻了個身。
看著珍妮斯那純潔動人的臉龐上數不盡的傷痕與血漬,在誰也沒有發覺的一瞬間,浦達臉上閃過一絲痛苦的神情。
“算了,今天的訓練就這樣吧。”
浦達丟下長刀,從口袋中拿出一瓶黑色的藥水。他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將藥水灌入珍妮斯微張著的嘴中。
一陣濃郁的綠光立即覆蓋了她的全身,下一瞬間珍妮斯身上所有的傷痕都已消失不見。
“調整好了就自己回去吧。”
說完,他頭也沒回轉身便離開了,只留有珍妮斯一人靜靜地躺在冰冷的地下室中。
隨著腳步聲的漸行漸遠,珍妮斯的哽咽聲卻越來越大。她雙手捂著眼睛,蜷縮著,淚水不斷從手指縫隙中漏出,滴在地板上,溶進血漬里。
“什么?這樣做您不認為太過殘酷了么?”
室內,積成山的文件被堆在了長桌的一角,浦達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拿著筆不斷用筆背輕敲著桌面正中央擺放的那張詳細地圖,正對面,一位紅發男子雙手抱于胸前,微皺著眉頭嚴肅地望著桌面上的地圖,他光著的手臂肌肉格外發達,腰間掛有兩柄略寬的長劍,皮膚粗糙且黝黑,一副武人樣。
聞言,浦達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從我授她劍術以來已經有一個月了。”
他望向面前的紅發男子——他叫雷恩,是浦達麾下的一名劍士。
“我問你雷恩,你精通本家劍術用了多長時間?”
“大約……十來天?”
“但是這一個月她就連達流心劍術的皮毛都未參悟。”
浦達嘆了口氣,隨即又低頭望向地圖。
“并且,她,不,普法珊們的身體能力不知為何都如此低下。”
“正因如此,您還要將她丟到森林里?”
“正是如此,我才必須這樣做!”浦達打斷了他的話:“況且我的目的也并非是提升她的劍術。”
……
“好吧,”雷恩放下手,他知道自己已不便再多說什么:“那您需要我干什么?”
“嗯。”浦達站起身來,繞開長桌走到雷恩身旁并將桌上的地圖倒了個方向。他用筆指向地圖上被圈起來的一塊,那里是不遠處的一片森林。
“你去派人排除這片區域內所有魔物。”
“所有……么?”
“那就排除你認為有危險的魔物。”
看著面露難色的雷恩,浦達又改口道。
“到時你就以本家野炊的名義,請些魔術師,在四周立上驅魔的假山。”
“那這樣會相當耗錢。”
“沒有關系,你只用保證這個區域內的‘威脅’只有拉提卡便足夠了。”
拉提卡是浦達家族馴服的一只雞尾蛇形魔物,浦達準備讓它去“追殺”珍妮斯以提高她的生存能力。
“去吧。”
“遵命!”
大門被轟的一聲關上,透過窗戶目送雷恩遠去的身影,他不禁緊了緊拳頭。
雖然浦達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但讓他將一個小女子丟到荒郊野外去也難免不令人痛心,更何況這個“小女子”是珍妮斯。可是他也知道,這是為了她好,不久就是珍妮斯十七歲生日了,她也終會去這個殘酷的世界中奮力生存,現在對她百般呵護那才是真正的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