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絕地外圍，戴無忌突然駐足，扭頭望向身后死氣沉沉的千絕地。
“嗯？怎么了？”宋命窩在他臂彎處輕聲詢問。
戴無忌聞言，視線落回懷中人身上，靜靜盯著人瞧了片刻后，他語氣幽幽地道：“宋命，下不為例。記住這是最后一次。”
他手臂驟然收緊，宋命吃痛，忍不住悶哼出聲。
“恕…宋某…愚鈍，不知，戴兄此話…何意？”
他低喘著問，眼皮撩起，瞳仁澄澈，眼尾殷紅，似截取了天際那一抹絢爛霞光，令見者無不心馳神搖。
“收起你這幅惺惺作態(tài)的模樣。”
戴無忌抬手在他眼尾處狠抹了一下，冷嗤道：“對我沒用！”
宋命薄唇輕抿，眼瞼微垂，心底明白戴無忌此刻已然是回過了味。
“戴無忌，縱然你現(xiàn)在折身回追，恐也已晚了。”
他不再試圖掩飾，索性將話挑明。
“追？”戴無忌哂然一笑，神情輕蔑：“與其費時費力的追索，我更喜歡以逸待勞。我在無憂城…等他王勝自投羅網(wǎng)。”
戴無忌何等聰慧，他能推演出來王勝目的地，宋命并不驚訝，聞言只道：“殺王勝容易，但…不值。”
“值不值得的，你說了不算。”戴無忌睨他一眼，聲音冷冷。
宋命心頭發(fā)沉，思索少頃，突然開口：“王勝在千絕地時已突破了二重境。”
“二重境…”
饒是驕傲如戴無忌，乍聞此訊也不禁愕然失神。
將他反應(yīng)看在眼中，宋命微微一笑，徐徐道：“元魂大陸千百年間出過許多驚才絕艷之輩，但唯有王勝是唯一一個突破了元魂限制之人，戴兄，你殺王勝簡單，可殺了之后吶？你甘心…永遠困囿于八重境嗎？”
戴無忌聞言久久未語，神色凝重，似在沉思，在權(quán)衡利弊。
戴家三長老從來不是蠢人，宋命相信戴無忌知道怎么決斷才是對他自己最有利的。
“宋某有一計，或可讓戴兄復(fù)仇的同時也能得到我們想要的。”
溫涼的吐息灑在頸畔帶起稍許癢意，戴無忌收回心神，漫不經(jīng)心地哦了聲。
“說來聽聽。”
“無憂城主。”宋命吐出一人姓名。
“他？”戴無忌一臉不屑，“藏頭露尾的鼠輩爾。”
宋命見狀，沉思片刻后道：“那就不妨再加一人。”
“誰？”
“寶慶馀堂商會會長——呂溫侯。”
呵，好一個足智多謀的宋家主。
“你打算如何？”戴無忌問。
宋命沒有立刻道出計劃，而是賣了個關(guān)子:“大概有了框架，細節(jié)處尚需仔細斟酌。”
說話功夫，戴家車隊已經(jīng)近在咫尺，無視了所有人投來的怪異視線，戴無忌徑自抱著宋命上了馬車。
“回臨川城。”戴無忌對外吩咐。
“…宋家驛站。”宋命接話道。
戴無忌面色微冷，淡淡斜他，宋命神色無奈，“戴兄，我消失月余不見，上林城內(nèi)諸事積壓，需要在下盡快回去處理…還有宋家本家那里，也要有個交待。”
“不急。”戴無忌理著袖口，慢條斯理地道：“待你養(yǎng)好傷再說。”
“…好。”宋命略作沉吟后點頭應(yīng)下。
戴無忌神色稍緩，“衣衫褪了。”他語氣不容置喙地道：“我檢查一下傷勢。”
“多謝戴兄好意。”宋命攏了下衣襟。
“怎么，還沒用完，就打算丟？”戴無忌瞇起眼，不悅已掛在了臉上，“宋家主，你猜王勝現(xiàn)在跑出多遠了？”
這是威脅！簡單、直白，但最有效果。
宋命抿了下唇，繼而緩緩松開手，“有勞。”
他也不矯情，利落地將上衣褪去，露出其下被繃帶包裹嚴(yán)實的身軀。
傷口被王勝處理的很好，繃帶扎的整整齊齊，末端還系了一朵漂亮的蝴蝶結(jié)。
盯著那朵蝴蝶結(jié)半晌，戴無忌挑指將其拆解了開來。
宋命半躺狀態(tài)，依著軟枕，后腦勺枕著轎壁。
戴無忌一手撐轎壁，一手持彎刀，寒光爍爍的刀鋒貼著身下之人的皮肉，一點點刮拭皮膚上覆蓋的灰褐色藥粉。
這動作很危險，因為你不能確定，這把刃口鋒利的彎刀，會不會在下一個瞬間就捅穿皮肉。
像落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宋命肌肉緊繃，十分不適的偏開視線。
戴無忌手上動作不停，表情卻也十分難看。
藥草很快被清理干凈，鋒利的刀刃剜取了脂白的藥膏，緊貼著白皙肌理，輕刮慢涂，冰涼刀鋒下的肌膚泛起微紅，激起一小片細密的雞皮疙瘩……
宋命難耐地輕仰起頭，貝齒不自覺咬住了下唇，眼尾殷紅似紅梅墜雪，給人一種薄胎細瓷般精美且又脆弱的美感，看起來當(dāng)真是美極了！
這美麗的姿態(tài)…不久前，應(yīng)也這般…展露在另一人面前。
“宋命。”
戴無忌半垂著眸，落下的睫羽遮掩了眼底的波濤翻涌：“你的話，很有道理。”
“嗯？”宋命抬眸，淺棕色的眼瞳中蘊著不解。
戴無忌俯下身為其纏繞繃帶，“關(guān)于王勝，我有一個好主意，你……想不想聽？”
他貼著宋命耳畔輕聲尋問，語氣中的惡意透骨而出，令人遍體生寒。
宋命太過了解戴無忌性情，聞聽此言瞬間繃緊了神經(jīng)，但面上卻不敢露出絲毫端倪。
“什么好主意？”
“呵呵。”
戴無忌埋首在宋命肩窩處輕笑，笑聲激起宋命一身的白毛汗。
“不用著急。”戴無忌幽幽道：“屆時，你自會知道。”
宋命有心套話，可當(dāng)他側(cè)過頭，視線撞進戴無忌黑沉森冷的眼神中時，便立時打消了這個危險的念頭。
“好。”宋命道：“那宋某便拭目以待了。”
“相信我，不會讓你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