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剛泛白,謝每每一早便起了身。
她一邊吃著江水特意備好的桂花糕,一邊整理自己要帶的東西。
今天,她打算去拜訪那位聲名在外的老郎中何老。
楚掌柜介紹,何老在藥材鑒別和草藥調(diào)配上頗有造詣,如果能與他合作,未來開發(fā)藥材生意的把握會大大提升。
謝每每的心里也有些不安:據(jù)說何老性情古怪,不輕易與人合作。
再加上路途并不近,路上未知的變數(shù)讓她不得不多留幾分心眼。
“謝姑娘,行李都備好了,騾車也套上了。”李頭從外面走進來,恭敬地說道。
謝每每點點頭,手上拎著一個裝滿銀票的小包:“李頭,這趟咱們可得穩(wěn)妥些,聽說何老性子倔,別被他甩臉子了。”
“哎,我聽說他還不喜歡太客套的人,這可咋辦?”李頭捉摸不透。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總不能連見他一面都做不到。”謝每每輕笑,但心里已暗暗定了對策。
他們的目的地是離鎮(zhèn)子約一日車程的青巖村,那是一個隱匿在深山里的小村落。
何老常年隱居在那里,據(jù)說是因為不喜喧囂。
每每和李頭上路時,騾車裝滿了帶給何老的見面禮,有些珍貴的藥材,還有幾壇老酒。
“謝姑娘,您說這何老會不會嫌咱們禮輕了?”李頭擔心地問。
“見面禮只是個心意,關(guān)鍵還是看我能不能說動他。”每每坐在騾車上,眼望著前方的山路,心里盤算著。
車行至山腳時,路忽然變得泥濘不堪。
昨夜一場小雨,讓本就狹窄的山路變得異常濕滑,騾車車輪陷進泥里,怎么推也推不動。
“糟了,這路可不好走。”李頭挽起袖子,試圖用木棒撬動車輪。
每每跳下車,也跟著一起使力:“這山路可真夠嗆,早知道就多帶幾個人了。”
正折騰著,遠處走來幾個挑著柴火的村民。
見到他們一副狼狽模樣,其中一個年紀稍長的漢子放下柴擔走過來:“兩位可是要進青巖村?”
“正是,不知大哥能否指點一二,這路怎么這么難走?”每每抬頭問。
那漢子上下打量他們一番,面色古怪:“你們是外頭來的吧?最近村里不太平,外人最好別隨便進村。”
“哦?為何不太平?”每每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
“山里來了些不三不四的人,說是要找何老買藥材,可被何老拒了。他們天天在村口晃悠,還嚇唬村民,誰見了都頭疼。”
謝每每心里一緊:“多謝提醒,可我確實有重要的事要拜訪何老,還望大哥能指個路。”
漢子猶豫了一下,還是指了前方:“沿著這條路再走半個時辰就能到青巖村。不過你們小心點,別惹了那些人。”
謝過村民后,每每心里多了幾分警惕。
她讓李頭推車稍微藏在路邊,自己背著禮物步行前行。
一路上,山林深幽,鳥鳴聲時隱時現(xiàn),氣氛顯得有些詭異。
走到村口,每每便看到幾名粗壯漢子聚在一起,衣著邋遢,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笑容。
為首一人正倚在一棵大樹下抽煙,見到謝每每走近,立刻警覺起來。
“喲,外地人?來干什么的?”那人揚起眉,聲音粗嘎。
謝每每站定,微微一笑:“我是來拜訪何老的,有些事要請教。”
“不巧,何老不見客,你還是回去吧。”為首那人語氣陰陽怪氣。
李頭小聲在旁嘀咕:“這人看著就不像好東西,謝姑娘,要不咱們另找機會?”
謝每每不為所動,仍舊保持著平靜的態(tài)度:“這位大哥,何老不見客可沒關(guān)系,但我這趟誠心而來,總得試上一試。還請通融。”
“我說了,不能見就是不能見。”那人冷笑著往前逼近一步,聲音漸冷。
見狀,每每退后一步,干脆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強求。不過何老若是知道有人擅自擋住他的客人,怕是不好吧?”
這話一出,為首那人臉色一變,似乎有些惱怒。
他身后的一名隨從更是伸手抓住了謝每每的包袱:“你背著什么?讓我瞧瞧!”
“松手!”每每厲聲呵斥,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兩人僵持之際,遠處傳來一聲蒼老卻有力的聲音:“都吵什么呢?”
眾人聞聲望去,只見一名白須老者拄著拐杖緩緩走來,正是何老。
他目光銳利地掃過眾人,停在謝每每身上,稍稍停頓,然后冷冷道:“你們幾個,什么時候輪到你們替我做主了?”
那幾名漢子立刻收斂了氣焰,為首那人干笑著說:“老爺子,我們也是為您著想,怕外人打擾您。”
“哼,我的事輪不到你們操心。滾開!”那老人一揮手,那幾人悻悻地退到一旁。
每每松了口氣,上前恭敬地行禮:“老爺子,您好,我是來向何老請教的,有失禮之處,還望見諒。”
老爺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這姑娘,有幾分膽量。既然來了,就隨我進村吧。不過丑話說在前頭,我可不是什么人都幫的。”
謝每每趕緊點頭:“多謝。”
她跟著老爺子進了村,然而,她心里明白,真正的挑戰(zhàn)才剛剛開始……
謝每每站在那座青灰色老宅門口,深呼吸了好幾次。
她面前的那扇厚實木門斑駁但結(jié)實,似乎也像它背后的主人一樣古怪難測。
何老閃身進了宅子里面,門就自動關(guān)上了。
謝每每和李頭都走到宅子前,她輕輕扯了扯外套領(lǐng)口,正準備抬手敲門,卻聽到院子里傳來了一陣不輕不重的咳嗽聲。
“喂,你是誰啊?!”一個粗啞的聲音在門后響起,像是在對付陌生的野貓。
謝每每清了清嗓子,用盡量柔和的聲音回道:“您好,我是謝每每。之前和您這邊的送過信,想拜訪一下何老……剛剛有看到一個老頭走了進去。”
她話還沒說完,就聽見門里嘟囔:“謝?什么謝?我們何老不隨便見客人。”
“我有介紹信的!那封信您應該知曉!”謝每每趕緊往門縫里塞,借著外頭的光,她豎起信封展示。
可門后的人似乎并不買賬,“哎喲,這年頭介紹信多了去了。誰知道你是不是假冒的?”
謝每每有點著急,也有點尷尬。
大老遠跑來,不可能就這樣被擋在外面。
她穩(wěn)了穩(wěn)神:“信封里有楚掌柜的親筆信,您可以開門核實。”
門后沉默了一下,隨后傳來拖沓的步伐聲和一聲不耐煩的嘆氣,接著是門栓被撥動的聲音。
門開了一條小縫,一個年紀不小的男人探出半個頭來,花白頭發(fā)、眼神渾濁卻又警惕,“讓我看看。”
謝每每立即雙手奉上信,努力擠出一個禮貌的笑容。
對方拿著信紙,在微弱的光線下瞇眼讀了半天,又用手指甲刮了刮信紙的水印,好像在鑒定文物似的。
“這字跡……好像是真的。”那老者半信半疑地點點頭,“可就算是真的,何老最近身體不好,他不想見人,更不想合作。”
“啊……我只是想和何老談個合作,楚掌柜讓我一定親自過來見面,說何老喜歡當面聊。”謝每每微笑,盡量放低身段,然而對方卻突然“砰”一聲把門關(guān)上了。
她愣住了,隔著門縫喊道:“喂,您這是什么意思啊?我還沒進去呢!您能不能通融一下?”
門內(nèi)傳來甕聲甕氣的回答:“我去問問,不許亂敲門。”
謝每每看著緊閉的木門,無奈地苦笑。
她站在小巷里,來往的人不多,偶有路過的老大爺撇過來好奇的眼神。
“小姑娘,你找何老?嘿嘿,這可不容易喲。”一位路過的菜農(nóng)提著菜籮,停下腳步對她咧嘴笑,“這些年想見何老的人多得是,一般都吃閉門羹。”
“您認識何老嗎?”謝每每趕緊問。
“我哪認識,他老人家脾氣古怪得很,傳說脾氣陰晴不定。”菜農(nóng)笑笑就走了。
謝每每暗嘆,看來這事真不順。
她在原地等了二十多分鐘,門里仍然沒動靜,這是在現(xiàn)代時做總裁留下的時間觀念。
正當她打算再敲門時,巷子另一頭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伴隨著一個氣喘吁吁的嗓音:“謝姑娘,謝姑娘……對不起,我來晚了!”
是她雇的車夫老趙,為了找這個地方,他繞了好幾圈才把車停遠處。
老趙憨厚地抓抓頭:“這地兒不好找啊,我剛才問了好幾個人才確定這巷口。”
謝每每無奈:“我也在這里干等半天了,門里的人說去通報,但一直沒回音。”
老趙看看那扇門,又看看天色。
此時下午的光線在老巷里斜斜地落下,墻面上的爬山虎被風吹得沙沙響,周圍顯得有點冷清和壓抑。
“要不……再敲一次?”老趙給了個餿主意。
謝每每鼓起勇氣,輕敲門板:“對不起,打擾一下……有人嗎?”她的聲音柔和中帶著些許懇求。
“不許吵!”門內(nèi)突然爆出一聲呵斥,嚇得她和老趙都后退半步。
緊接著,門又開了一條縫,這次探出的是另一張臉——一個年輕點的男子,看上去三十來歲,穿著中式褂子,眉頭緊鎖:“你就是謝什么的?”
“是,是我。”謝每每趕緊回答,“請問您是……?”
“我是何老的門徒,陳陳。”他上下打量謝每每,有些不耐煩,“我們家老爺子這段時間精神不佳,不見客。你就算有介紹信,也得預約啊!”
“可是……楚掌柜說我們已經(jīng)在電話里溝通過。”謝每每感覺對方在故意為難,“而且,我這次來是誠心誠意想和何老商量合作的,還帶了禮物。”
陳陳皺眉:“禮物?拿來我看看。”
謝每每趕緊從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個錦盒,里面是她特別準備的老式墨硯,據(jù)說何老喜歡古墨。
她雙手奉上,陳陳瞟了一眼,不屑地笑笑:“嗯……不過老爺子最近對這些不感興趣。”
“這……”謝每每有點尷尬,“能不能讓我進去說兩句?就兩句,至少讓何老知道我來過,說明我的想法。”
陳陳看她可憐巴巴的樣子,略微猶豫:“我試著跟老爺子說一聲,你等著。”說完,陳陳把錦盒拿進去,門又關(guān)上了。
這一次等待更漫長,巷子里的光線漸漸黯淡下來,夕陽的余暉在舊磚墻上拉出長長的影子。
老趙在一旁打著哈欠,低聲問:“謝姑娘,要不我們先找個地方吃口飯?這都等一個下午了。”
謝每每搖頭:“不行,我怕他們一會開門我不在,又錯過機會了。”
正說著,身后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還有人嘈雜的說話:“讓開!你別擋路啊!”是兩三個外地口音的漢子,氣沖沖地朝這邊走來,還提著大包小包。
“哎,你們干嘛?”老趙伸手想攔一下,對方卻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關(guān)你什么事!我們是來找何老的!”
謝每每心里“咯噔”一下,這可糟了,看樣子何老不見客,但門口一下子來這么多不速之客,不會更麻煩嗎?
她壓低聲音:“各位,我們都有事想見何老,可是老爺子身體不好,你們這樣硬闖不合適吧?”
一個光頭壯漢冷笑:“你算老幾?口氣這么大?我們從千里之外趕來找何老,沒功夫聽你廢話!”
另一個拿著塑料袋的男子插嘴:“快點快點,聽說老爺子不見客,那就敲門敲到見為止。”
這幾個人顯然不善,對他們來說,禮貌什么的根本不值一提。
謝每每立刻示意老趙、李頭別跟他們硬碰硬。
她試圖和善地勸說:“我也在等,何老的門徒剛剛進去了也沒回音。要不大家先耐心點?這不是普通人家,硬闖可能會惹麻煩。”
光頭男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我們時間寶貴!讓開!”
說罷,他抬手就用力敲門,“咚咚咚!開門!何老,我知道你在里面!”
這動靜驚擾了老宅內(nèi)院里的某處,隱約有狗吠聲響起。
半分鐘后,門內(nèi)再次傳來那個老門房的喊聲:“誰那么沒規(guī)矩?!”
光頭男高聲喊:“我們是特地來拜訪何老的,請開門!”
門房的聲音聽起來十分不悅:“嘚啵啥?拜訪?老爺子不見客,快走!”
光頭男死命敲門,震得門軸發(fā)抖:“不見客?那也得跟我們說清楚原因!我們從很遠的地方趕來,有重禮!”
謝每每看這架勢,心中叫苦不迭,這下完蛋了,這幾個愣頭青搞破壞,她更難進去見何老。
她連忙上前:“各位別急啊,這樣會讓里面的人更生氣!”
然而那幾個人根本不聽。
他們敲得咚咚響,巷子里其他住戶紛紛探頭張望。有人小聲嘀咕:“這誰啊,在這鬧騰?”
老趙急得滿頭是汗:“謝姑娘,要不咱們先避一下?萬一打起來……”
“不行,我不能走。”謝每每咬牙,“我得想辦法,最起碼不能讓事情更糟。”
她一邊說著,一邊試圖安撫那群闖客:“大家先冷靜點,也許我們可以換個方式打聽消息……”
可光頭男和他的同伴態(tài)度十分蠻橫。
他們不光敲門,還猛踹一腳,嚇得里面的看門人哇啦大叫:“別踹了!再踹我要放狗了!”
門外這幾個人還真不怕,反而大笑:“放狗?行啊,放出來啊!我們今天還非見到何老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