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每每看到情況危急，只能再次大聲求情：“別這樣！這樣只會讓對方更加不愿意見人！諸位，你們想想，如果你是何老，你會愿意見這樣的客人嗎？”

光頭男不爽地盯著她：“臭丫頭，你別多嘴！我們有的是辦法讓他出來見客。”

這時，巷口另一邊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你們不要欺負我爺爺！”眾人循聲望去，一個穿著藍色對襟小褂的小男孩，提著一串糖葫蘆站在那里，眼神憤怒。

謝每每心頭一緊：“你是誰的孫子？”

小男孩鼓起腮幫子：“我是何老的孫子！你們這是在欺負我爺爺！”

光頭男愣了下，像發現新大陸般獰笑：“哦，原來是何老的孫子。那更好，你帶我們進去見你爺爺，不然別怪我們不客氣。”

孩子有點緊張，但還是挺直背脊：“我爺爺不見客就是不見客，你們走開！”

小男孩說完，抬腿就往巷子深處跑，好像要去找幫手。

光頭男一揮手：“追上他！”

謝每每心驚肉跳，大聲喊：“喂！別嚇著孩子！”說話間她上前兩步想攔，卻被光頭男的同伴一把推開，幾乎撞在墻上。

李頭趕緊扶住她：“謝姑娘，你沒事吧？”

謝每每揉著被撞疼的肩，氣得咬牙：“這些人太過分了！”

此時，那幾個闖客已經快步追著小男孩而去，巷子深處傳來孩子的哭喊：“救命啊！”隨后有幾戶居民探頭出來：“干什么呢？欺負孩子啊？”一時間，小巷里人聲嘈雜。

謝每每知道這樣下去，指望見何老是別想了，人家肯定把所有來訪的人一棒子打死。

她趕忙朝院門敲了幾下，小聲喊：“里面的人聽得到嗎？小男孩好像是你們的人，他被人追了！”

門后傳來低沉的叫罵聲：“混賬東西！出什么亂子了？”接著聽到院內嘈雜，有婦人尖聲喚：“小少爺跑出去了！快去找！”

很快，門開了一下，一個五十多歲的婦人和剛剛那個老門房探出頭，滿臉焦慮：“發生什么事？”

謝每每指著巷子深處：“有幾個男人追那孩子去了！”

婦人臉色鐵青：“那是我們老爺子的孫子，你們這群外來人到底想干嘛？”她掃過謝每每，眼神里帶著戒備，“你們是一伙的？”

“不是！絕對不是！”謝每每急得連連擺手。

“我和他們素不相識，我也是來拜訪何老的，但他們不聽勸，偏要硬闖，我還挨了他們一推……請您相信我，我絕不想傷害你們。”

婦人咬牙看了她片刻，見她神情真誠，又看了看縮在后面的李頭。

李頭趕緊補充：“是啊是啊，我們一路守規矩，就是想見何老一面，可那幾個壯漢不知哪來的，野蠻得很。”

門房哼一聲：“都說不見客了，你們不走，還造成麻煩！”

“對不起對不起，我……我這就去把孩子救回來！”謝每每腦子一熱，竟然脫口而出這么一句話。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可此時不表態不行，必須得和那群闖客撇清關系，還能博得對方一點信任。

婦人一愣：“你去救？”

謝每每深呼吸：“我雖然是外人，但我看不慣欺負孩子的事。再說了，我既然是來誠心求見的，也不能讓這種爛事發生在我面前。”說完，她拔腿就往巷子深處跑，李頭連忙跟上：“謝姑娘，小心點！”

巷子里道路狹窄、坑坑洼洼。

夕陽的光線越來越弱，昏黃的路燈還沒亮。

那幾個壯漢的聲音在前方回蕩：“小兔崽子，別跑！”

小男孩的哭喊聲斷斷續續傳來：“你們走開……嗚嗚……不許欺負我家！”

謝每每邊跑邊喊：“放開他！你們到底想干嘛！”

突然前方傳來“咚”一聲悶響，似乎是小男孩被絆倒了的聲音。

緊接著是光頭男得意的笑：“哈哈，還跑？小家伙，帶我們去見你爺爺，不然……”

“住手！”謝每每氣喘吁吁地趕到，只見光頭男正拽著小男孩的后衣領，孩子在地上掙扎，臉上滿是淚痕和灰塵。

李頭上前想理論：“你們太過分了，連孩子都不放過？”

光頭男冷笑：“少管閑事！你們不是要見何老嗎？跟我們一伙，這么費勁干啥？”

“你們別往我們身上拉關系！”謝每每怒目而視，“我們和你們不是一伙的。”

光頭男的同伙嘿嘿怪笑：“那你們就閃開！別管閑事。”

小男孩哭著喊：“嗚嗚，我不帶你們見我爺爺！你們是壞人！”

這話似乎刺激了光頭男，他一把抓起小男孩的衣領，把孩子半提離地：“臭小鬼，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不帶我們見，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你敢！”謝每每攥緊拳頭，上前一步，雖然她一個女人可能不占優勢，但此刻她沒有退縮的理由。

光頭男撇嘴：“喲，還挺有膽色？你個女的想干嘛？別以為我不打女人啊！”

李頭擠到前面，雙手張開：“各位，動手傷孩子肯定不行的，這要是鬧出人命，官老爺不會放過你們。”

一聽“報官”兩個字，光頭男臉色微變，可還是強硬：“誰說要人命了？我們只是要見何老。讓這小屁孩帶路，他不肯，我們就只能‘請’他了。”

他們正糾纏不清時，遠處突然傳來老宅那邊的吠聲，緊接著幾條高大的護院犬竄出巷口，后面跟著那位婦人和幾個壯實的仆從模樣的中年男人。

“快把小少爺放下！”婦人一聲令下，護院犬朝這邊狂吠不止。

光頭男見勢不妙，稍有遲疑，但還是死撐：“哼，就算有狗，我也不怕！不過你們別逼我。”

謝每每趁他分神，猛地上前拉住他的手腕，試圖給小男孩一個脫身的機會。

李頭也跟著上前幫忙。

光頭男的同伙一看不妙，上來推搡，混亂中，小男孩的衣服被扯開了紐扣，孩子哇的一聲大哭，跌坐在地上。

“咬他們！”婦人一聲尖喊，護院犬如離弦之箭撲向光頭男的腳邊，嚇得他險些松手。

幾個仆從手里還拿著棍子：“再不放人，別怪我們不客氣！”

眼看對方人多勢眾，光頭男有點退縮，他朝自己的同伙使個眼色，幾人互相攙扶著往后退。

謝每每趁機拉著小男孩：“你快跑回你奶奶身邊！”

小男孩抽抽噎噎地點頭，逃向婦人。

婦人一把摟住孩子，連聲安慰：“沒事了沒事了，小少爺。”

而那伙闖客眼看討不了好處，邊退邊罵：“算你們狠！老不死的何老，給臉不要臉，我們改天再來！”

他們灰溜溜地順著另一條岔路逃了，留下一巷子驚魂未定的人。

混亂平息，婦人抱著小男孩，左右查看：“受傷沒有？”

孩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嗚……我只是想買糖葫蘆，沒想到碰上壞人。”

婦人心疼地抹淚：“別哭別哭，快回去給你擦擦。”

門房、仆從和護院犬跟在后面，目光落在謝每每和李頭身上。

門房沉著臉：“你們兩位，剛才算是出手相助？”

謝每每真誠點頭：“是，我們看他們欺負孩子，實在不能袖手旁觀。”

婦人目光復雜地看著她：“你剛才說是想見何老爺子，求合作來著？”

謝每每有點尷尬，卻堅持道：“是的。但是我絕不會用這種強硬手段。我今天的行為，至少能讓您看出，我不是和他們一伙的惡人。”

婦人低聲跟門房嘀咕了幾句，然后對謝每每說：“你們進來吧。”

這話一出，謝每每心中一喜，以為終于可以順利進入老宅，見到何老。

她連連點頭：“謝謝！謝謝！”

老宅的院門再次被打開，謝每每和李頭謹慎地走進去。

院子不大，但布局精巧，青石板的地面被雨水沖刷得干干凈凈，兩側是整齊的竹林和石凳，中央一株老梅樹孤傲挺立。

院子里彌漫著淡淡的藥草香氣，也許何老確實身體不佳，需要藥浴或什么的。

婦人抱著小男孩走在前面，門房和幾個仆從守在兩側，氣氛仍舊有些緊張。

小男孩不時回頭，用紅通通的眼睛打量謝每每，似乎想弄清她到底是好人壞人。

走過院子，拐進一間偏廳，婦人安頓小男孩坐下，給他倒了杯熱茶，又用手帕替他擦臉：“乖，別怕。”

隨后，她轉身看向謝每每：“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謝每每。”她客氣答道，“這位是我的車夫兼管家李頭。”

李頭點頭哈腰：“是是，在下李頭。”

婦人端詳謝每每：“你想求見老爺子，談什么合作？老爺子平時不大見客，要見也只能是非常熟悉和信任的人。”

謝每每如實道：“我有楚掌柜的介紹信，他說何老是個德高望重的前輩，我想請教一些藥材工藝上的問題，談談是否能請他出山幫我們完成一個特別的藥材買賣。”

婦人聽到“楚掌柜”三個字，臉色略有緩和：“你說的楚掌柜，是不是楚景云？”

“對，就是楚景云掌柜。他和何老是舊相識，他給我寫了推薦信。”謝每每趕緊從包里又拿出那封信，“剛才在門口已經給門房看過。”

婦人點點頭，示意門房去拿信紙查看。

偏廳燈光柔和，墻上掛著一些老舊的書畫，看得出來何老是個雅士。

可是這里的氣氛還是有點緊張，門房帶著那封信回來，小聲說：“確實是楚景云的筆跡。”

婦人皺眉思索半晌：“既然如此，我們也不能把你當壞人看……可是老爺子這些日子心氣不佳。他前些天接連拒絕了好多訪客，還囑咐我們不見任何人。”

謝每每心中失落，但還不死心：“我理解老爺子不舒服，不愿見生面孔。但我真的是帶著誠心來的，絕不是剛才那些流氓能相提并論。”

“能不能請您幫個忙，在老爺子身體允許的時候，讓我和他見一面？即使只有五分鐘。”

婦人苦笑：“哎，你以為剛才的騷擾不會讓老爺子更戒備嗎？那幾個混蛋的出現，讓老爺子肯定更不想見客了。”

小男孩在一旁啜泣著：“奶奶，我不想再讓陌生人來欺負我們家。”

婦人拍拍他背，柔聲道：“是啊，小少爺，也許我們該對外人更謹慎。”

這話讓謝每每的心更沉。

她急切地解釋：“請您相信我，我剛才出手相助，是真心的。您可以讓老爺子隔著窗戶看看我，至少確認我不是那種兇神惡煞的人？”

門房皺眉：“嘿，你這姑娘，倒是有點執著。”

李頭忍不住插話：“是啊，我們謝姑娘難得有這么個機會，她下了很大功夫、走了很遠路才來。”

婦人看看他們，又看看縮在自己懷里的小男孩，嘆了口氣：“行，我把話和你說明白。剛才發生的事，老爺子肯定聽到了動靜，他老人家對這種糾紛最是反感。即使你們救了小少爺，但老爺子脾氣古怪，他不一定會領情。”

“我明白。”謝每每低下頭，“但我不能就這樣放棄。我能先留在這里嗎？等老爺子心情好點，或者……至少讓我留個再次見面的信物？”

婦人笑得無奈：“留下信物？。”

門房補充：“老爺子要見誰，都是我們出去叫的。想見他的人多了去了，來了又走，走了又來。”

謝每每心里苦澀，果然難如登天。

她思忖片刻，說：“這樣吧，我不打擾你們太久。我知道今日突發事件讓你們很煩心。我先在附近找個客棧住下來，每天在門口等一等，看老爺子有沒有空。”

“啊，你這簡直是‘賴’上我們了。”門房不悅地撇嘴。

婦人擺擺手，讓門房別說得那么難聽：“姑娘，我能理解你的決心，但老爺子不見客，就是不見客。你這樣天天守門口，我恐怕要報官驅趕你了。”

“我不會引起麻煩，我會很安靜……”謝每每正想說什么，突然聽到屋后傳來一陣咳嗽聲。

這咳嗽深沉而有力，隱約透著不悅的情緒。

婦人神色一緊，小聲道：“老爺子醒了。”

門房立刻肅然：“你們在這等著，不要亂走動。”

婦人起身，帶著小男孩和門房一起離開偏廳，往后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