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睡的不太安穩,身邊的一點清冷氣息成了鎮靜劑。
次日,生活又恢復了平靜,只是常知吟變得早出晚歸。黃成余的傷好的很快,他不時帶著胡遠致到處玩。
在這里的生活閑得發慌,張初言整日就往書房跑,看不懂的就去問胡宿,他倒有耐心,每次都認真解答。
一個尋常的午后,趙玉珍來了。她輕輕推開門,她的身后是人人稱頌的三公子。
“師父,她怎么來了?”黎歲抬頭看了一眼,黃成余雖是背對著門口坐的,聽這語氣也能猜出是誰。
黃成余站起身,“常知吟,她若是要住這里,我就走。”
他沒有回頭,和在六合鎮的遭遇一樣決絕。趙玉珍站在門口沒有前進一步,昔日那個跪地求饒的人竟長的這個模樣,好不俊朗。
她回頭看著常知吟,露出一個笑容,“你的朋友似乎不太歡迎我,我走?”
常知吟垂眸,淡淡開口道:“趙玉珍是我的朋友……不住這里,她住隔壁。”
他將一把鑰匙放到趙玉珍手中,那里已經上百年沒有人去過了,住人是極不錯的,只是麻煩些,需要打掃。
黃成余說不出話,常知吟的決定向來不會輕易改變,不過他既然做出退步,給了臺階就得下。他又坐了回去,猛喝了一大杯茶。
“我向你們道歉,六合鎮的事。”趙玉珍面向院子里,“對不起。”
“好了。”常知吟走進院子,四處看了一圈后,直直朝著書房走去。
“君子不器……大器晚成……”張初言從書中抬起頭,問道:“胡叔,這句是什么意思?”
胡宿從書架后面伸出一個頭,“嗯……晚點再給你講吧,我先走了。”
“怎么突然就走了?”張初言將書合上,胡宿一溜煙跑出書房后,一個清晰的腳步聲逐漸靠近,“三爺,你回來了!”
“嗯。”常知吟將門關上,沉沉的盯著張初言,“跟我去一趟六合鎮吧。”
“你不是說不要去那里的嗎?”張初言站起身,“什么時候去?”
她低著頭,總想自己不該拒絕的,可六合鎮……有三爺在,不會有事的。
常知吟沒有過多的猶豫,立刻就帶著張初言往六合鎮走。
他幾步上前,毫不費力就將她打橫抱起。
快些,在快些。
就快到的時候,常知吟將張初言放下來,遠遠看去,六合鎮空蕩蕩的,門口停了幾輛警車,還拉上了警戒線。
六合鎮的上空黑壓壓的一片,全然不見當初的燈火繁榮。想不到短短幾日,竟換了一番天地。
常知吟帶著張初言悄悄進了六合鎮,進了茶樓后,他們直接往里面走。警戒線里面,是數不清的鐵籠,每一個都是開著的,里面沒有東西,不過上面的暗紅色很顯目。
繞過這些鐵籠,往里是一間很暗的屋子,如同深不見底的猛獸,下一秒就能將人吞入腹中。常知吟拉過張初言的手,帶著她上前,走到一面墻前才停下。
上面布滿了抓痕,張初言不敢去想要用多大的力氣才能在墻上留下深深地抓痕,她更不敢想曾經來過這里或者被抓到這里的人經歷了什么。
那日她只看到了攻擊自己的行尸,他們不管怎么樣都感受不到痛苦,“所以是痛的。”
常知吟點點頭。
借著一點光亮,張初言往四周看,這偌大的的屋子里沒有一點干凈的地方,被鮮血染了又染。
天暗了下來,六合鎮安靜的不像話。出了茶樓,警察都暫時離開了,她這才有機會四處看著,整個六合鎮殘留著火燒過的痕跡。
“這里的人呢?”張初言看向常知吟,心中有隱隱不安。
常知吟將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神有了私心,就容易做錯事。”
大道無情,太上忘情。
愛一人還是愛蒼生,從來不是神的思考,而是人的貪心。
張初言不知道,那將是她踮起腳尖也不敢觸碰的神。不過……神會傾身聽人語——
凡人螻蟻妄機緣。
張初言看著六合鎮,是那個人做的嗎?神也會犯錯誤,那他的私心是我?
“張初言,別讓自己身陷險境。”常知吟輕聲提醒了一句,這句話輕飄飄的,落在身上卻有千斤重。
張初言跟在常知吟身后低著頭,“對不起。”
常知吟停下腳步,張初言一時沒注意就撞上他的后背,他回過頭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張初言,張鐵柱把她交給自己,自己卻讓她的生活如此唯唯諾諾,常知吟想起在豐禾村時張初言整日開心的樣子,而如今這般小心翼翼,她總是低著頭在認錯,卻不知抬頭去看,自己或許根本沒錯。
有的危險,并不是遠離就不會降臨。
常知吟后悔帶張初言來這里了,他才是那個有私心的人。
回家后天已經很晚了,大家坐在院子里有說有笑,人到齊后胡宿就將飯菜端上桌,黃成余直愣愣盯著面前的一盤炸雞肉,生怕有人跟自己搶似的。
胡宿笑著說道:“廚房里還有,盡管吃吧,管夠。”
黃成余這下可就放開了吃,這些天他半夜起來帶著胡遠致悄悄吃的事,又怎么瞞得過胡宿呢,畢竟就連他們吃的都是胡宿做的。喜歡吃那就多吃一些也不礙事,胡宿喜歡這樣熱鬧的氛圍,他安靜了太久,以至于最初還有些不習慣,可是在整理書籍的時候,那個女孩總來問他一些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問題,這樣被人需要的感覺很美妙。
有人喜歡做飯,有人喜歡吃,這樣剛剛好。
晚飯后大家坐在院子里聊天,張初言洗完澡出來,風涼颼颼的。她坐在黎歲身邊,黎歲將頭靠在靠背上,睜著眼睛,看著天。
“黎歲姐姐,你在看什么?”張初言仰頭看著天,一片黑色,其余的什么也看不到了。
黎歲回過神來,“在豐禾村的時候聽人說,人死了會變成天上的星星,星星可以保護活著的人。”
黃成余聽到這話側身過來,“我也能保護好你的。”
常知吟偏過頭看著黃成余,黃成余立馬站起來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有!”
胡宿笑著,他當然沒有了,長白常府上可是有位小郎君時常來暗訪呢。這哪里逃得過三爺的眼,既然三爺都沒有說什么,那自己又何必去戳穿呢。
黎歲姑娘的好機緣可不止于此,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守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