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張鐵柱第二次聽見紙人說話這一說法了,他沒有著急回答,而是反問道:“莫非紙人說話了?”
李博書盯著張鐵柱,似乎要從他的神情中看出結果來,良久才又開口說著:“我拿回去后就日日做噩夢,燒了紙人后我依舊做著那個夢,唯一變化的就是夢里,紙人要我死。”
張鐵柱皺著眉,這位李老板看著不像是大惡之人,他又想起那個似乎被打死的人,正想著,對方又接著說道:“夢里還出現了一個姑娘,說是你可以解決。”
“那姑娘什么長相?”張鐵柱的心一下子揪起來,這句姑娘,不禁讓他想起自己的女兒,她第一次不辭而別。加上這些年發生在她身上的事,他總覺得這其中發生了什么,上香奉茶的時候,也在心里默默念著。
“年紀不大,長相……。”回憶起夢中的那個姑娘,說話似乎不太利索。
“普普通通。”
張鐵柱松了口氣,自己的女兒那是天下第二美。
容貌美丑,談論起來那就太廣泛了,要談上三天三夜也不一定得出結論。
張鐵柱思索了一會兒,從柜子里拿出一點朱砂,又將著前兩天做紙人剩下的紙包著,“李老板,這里是那紙人的眼睛,靈魂所在,拿回去后進門朝著西北方向燒掉。記得千萬不要提前打開,最好不要見光。”
李博書連忙接過,“有成效我會來致謝的。”
說完他就離開了。
在此之前,他李博書就不是信這些的人,可是最近身邊發生的事,讓他開始動容了。
天子殿上,江珩看著一個又一個往生的人,賞善罰惡,權功私過,兩千年來,他第一次覺得有人可以跳出他的手掌心。
千千年,萬萬年。
可憐長生。
他去了芳騫林,曲徑通幽,一只九頭蛇停落在那里。
“是他的意思?”
“機緣如此,帝君大人何必強求。”
江珩駐足,良久他才進了芳騫林的幻境。這里面一片白霧,無邊無際,坐化其間,證道而行。
上千年的歲月,換做從前,他并不覺得有什么,可如今,心中有牽掛的人,日日叫他難過。
救這樣過來半年,又快到了新年,豐禾村掛起了紅燈籠,這半年的生意不錯,張鐵柱一早上就買了肉來,按著時間,初言也該回家了。半年沒有消息,母親心中的擔憂叫她老了許多,或許是母子連心,她總覺得初言這半年過得很艱難。
臘月二十八,張清河開始準備祭祖的事了,抽了空張鐵柱被妻子拉過,“你說初言怎么還沒回來呢?”
焦躁的情緒逐漸爬上眉梢,她拉著鐵柱就去找了族長說明情況。族長找到黃成余,今天難得好天氣,黃成余和黎歲正在院中寫對聯。
“張清和,你怎么來了?”黃成余抬起頭,張清和走上前將事情一通說了出來,聽完黃成余將對聯收到一旁。
“這件事不是我能插手的,張初言如今如何,只有下面那位大人知道了。”
張鐵柱得知這件事,先是叫張清和不要告訴他的妻子,回了家,妻子在祠堂跟著忙活,他鎖了門,跪在三尊神龕前面,手里點燃的香斷了又斷,他的手發抖的幾乎要拿不起這三支香。
“求神仙顯靈。”
他回憶著張初言的模樣扎了一個紙人,只是并未點睛,良久將一根紅線系在紙人的手腕處,另一頭垂落在一盞油燈上,神龕前的香煙飄進了油盞中,紙人卻一點動靜沒有,張鐵柱全身發著抖,“說什么更好的保護,我看沒有遇上你們,她才能活得更好!”
張鐵柱氣得直接將紅繩剪斷,俗話說的好,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他親自剪斷了張初言得紅線。只是因為他清楚的看見,這跟紅線的另一頭,空無一物,那時候,他以為這一次是不一樣的,他的初言會幸福的,可一個才二十歲的小女孩懂得什么,祭品的用處不就是在關鍵的時候犧牲嗎?
可這一次,張鐵柱怎么會知道,神仙的命數,豈是一個凡人能夠看得到的。千萬年來,哪怕是桑海桑田,人間福滿或尸山血海,于這些大尊神來說,無關而已。
這個年過得很冷清,或者說,只有一對落寞的夫妻。
“言言,你到底躲到哪里去了呢?”
出芳騫林的時候,江珩的袖中多了一朵蓮花。他將自己的一點神力注入其中,隨后蓮花里的光芒如同一滴水,滴在了張初言的嘴唇上,流入口中。江珩將她扶起來,感受著一點點出現的體溫,他失而復得般抱住了她,“言言,是我不好,是我來晚了。”
“江、珩。”
這一聲讓江珩愣住了,很快他松開了懷里的人,“陽間這時候約莫初三,我帶你回家。”
張初言點了點頭,回了豐禾村,張初言站在門口,最先看見她的是她的母親。
“初言。”看見她的一刻,母親難忍眼中的淚水,村里人都說,她的女兒是神明的祭品,如今怕是回不來了,“回來了就好,好。”
“回來了?”這時候,聽到聲響的的張鐵柱也連忙出來,他站在門一側,“外面冷,進屋。”
“媽,學校的事耽擱了。”張初言說著拉著母親進了屋,母女倆聊了很久,母親握著她的手,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也正常,人都是會變的。
夜里江珩才出現,他站在窗前,床上躺的是他的妻子,可他的眼神分明冷淡。他躺在她的身側,張初言往后退了退,讓出位置,“怎么才來?”
“我不能虛位太久。”江珩將人摟入懷中,“怎么樣,還適應嗎?”
張初言朝著他湊去幾分,“可以的,帝君大人。”
江珩微不可見的合上了眼,窗外不時有爆竹聲。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夜里,張初言睡得很不安穩,窗外一個紙人悉悉索索,江珩朝著紙人的方向瞪了一眼,這才安靜了,可張初言卻突然坐起身,她縮到了角落里,身體止不住的發抖,“江羨深,我害怕,你在哪里?”
江珩不解的看向她,他將人堵在角落中,“言言,你在怕什么?”
朝著張初言伸出手時,卻被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