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喝杯茶吧。”
龍井,年綏泱最喜歡的茶。
雨蘭從小就跟在了汪知雪的身邊,一同長大,主仆二人之間的感情十分深厚。
汪知雪這些年,在她悉心的照顧下,一絲病態都沒有,更像是一個睡著的人。
年綏泱沒有接茶杯,他安靜的等待著床邊正在為汪知雪做檢查的郝向安。
“如何?”
半晌,檢查完畢的郝向安朝他輕輕搖了搖頭。
依舊如此!
多少年了,難道一丁點希望都不給他嗎?
“那,夫人會突然就……”
回想起夜里的那一幕,雨蘭仍驚魂未定。
夜里,她總要起來給汪知雪把被子蓋好,這是她從小做到大的事情,早已經養成了習慣。即便是汪知雪并不需要,她也一樣會準時醒來。
天還未亮的時候,她又一次來蓋被,卻突然看見,汪知雪的嘴角有血液流出來,嚇得她六神無主,趕緊去找到管家趙柏,讓他通知年綏泱。
“夫人一直都好端端的……”說著說著,她掩面低聲哭了起來。
“她不會!”
年綏泱堅定的語氣讓人安心,但雨蘭卻最清楚,
這個傲視天下,從不向任何事任何人低頭的男人,在這間屋子里,卻留下了無數的嘆息聲。每聽到一次,她的心就會跟著碎一次。
“打水來。”
“噢,對。”
溫熱的棉布,一下一下擦拭著汪知雪嘴角殘留的血跡,他動作輕,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把她碰壞了一樣。
“你還在惱我嗎?”
“這些年,還不夠嗎?”
年綏泱走到床邊的矮凳坐下,溫柔又小心的把汪知雪的手,捧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看著她的目光,溫柔如水,裝滿了無盡的柔情。
“雪兒,不生氣了好嗎?”
他低沉的聲音里夾雜著復雜的情感,最多的就是后悔。
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最后承受折磨的卻是無辜的汪知雪。
郝向安收拾好藥箱,向一旁流淚滿面的雨蘭點點頭,后者會意,跟著郝向安退了出去。
房門被關上,整個屋子里,又再一次剩下了他們兩人,跟以前無數個日夜一樣。
“夫人今日來飲食如何?”
門外,郝向安例行向雨蘭詢問一些汪知雪日常的事情。
“并無區別。”
郝向安皺眉,他醫術高明卻出身低微。皇帝曾破例提拔,讓他進太醫院任職,卻被他婉拒了。拒絕的理由當然是因為年綏泱,但其實,他是為了自己。
他喜歡自由,被束縛在皇宮里,整日為那些個娘娘皇子公主的把脈,不是他的志向。
他常年混跡在軍中,喜歡跟隨年綏泱四處征戰。在血雨腥風的戰場上,把那些殘肢斷臂一點點拼湊在一起,把一個個生命垂危的人從生死邊緣拉回來。
這種日子,才是追求的。
汪知雪,卻是他生平遇見的最大挑戰。
他用盡了各種方法,都治不好她。這些年,他踏遍萬水千山,翻遍了幾乎所有的醫書,都找不到跟她類似的病。
“大夫你也無需自責。”
“若不是你,夫人恐怕早就……”
即便事情已經過去多年,但每每想起事發的那天,雨蘭仍心有余悸。
多虧他嗎?
郝向安的目光轉向關著的門,他只是提出方案,所有的事情,都是年綏泱一個人做的。
“這些日子我會住在府里,如果夫人再有什么……”
郝向安正向雨蘭交待一些注意事項,突然就被李猛的大嗓門給打斷了。
“少爺,少爺。”
“李都尉,你小聲些。”
雨蘭有些不悅,這里是什么地方李猛不是不知道,怎能這樣大呼小叫的?
“我有要事要稟告少爺。”
郝向安問道:“何事?”
他了解李猛,他雖然性格粗獷,但卻并不是一個不守規矩的人,能讓他這樣火急火燎的,肯定是出了很重要的事兒。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李猛白了郝向安一眼,他因為先前給年綏泱治療的事情,對他很是不滿。
“你沖我發什么脾氣?”郝向安倒也不慣著他,反駁了回去。
“我這叫發脾氣?你是不是沒見過我發脾氣?”
李猛氣呼呼的開始挽袖子,他都還沒開始動手呢,竟然就說他在發脾氣。
“李都尉!”
“你不是有要緊事嗎?”
見事情又往不正常的方向發展,雨蘭不得不出聲提醒。
“對對對,差點把正事給忘記了。”
說著,李猛直接越過兩人,走了進去,隔著門,控制著音量,輕聲喊著:“少爺,黑山上,出事了。”
他在朝廷上面對皇帝和百官的時候,都不會收斂他的大嗓門,唯獨在這里,他會格外的注意,格外的小心。
“滾!”
意料中的答案,郝向安和雨蘭沒有一絲意外。
年綏泱只要走進了這個房間,除了他自己以外,任何人,任何事兒,都無法把他從里面叫出來。
沒有例外。
李猛猶豫了一下,想著臨走前陸飛平的交待,他還是硬著頭皮繼續說著:“晉城的殘黨余孽在黑山,他們抓了那個姑……那個人。”
“要救嗎?”
如果要救,那他和陸飛平兩個人就夠了。
年綏泱沒有回答。
他的沉默其實已經給出了答案。
“郝大夫,李都尉,雨蘭為兩位大人準備了一些吃的。”
“那就勞煩了。”
雨蘭廚藝很好,做的菜很合他們的口味,不像那個汪知雪,無辣不歡。
“夫人最近可有吃辣?”
郝向安突然想到了什么,會不會因為吃辣太多,導致牙齒流血而并非身體有恙?
“沒有。”
雨蘭搖頭,事實上,從汪知雪昏迷不醒之后,她只能吃一些粥之類的東西,辣的食物,更是一點都不敢碰的。
“李猛,還不快走?”
郝向安催促著,他覺得今天的李猛特別奇怪。
“你在那邊走來走去干什么?”
“我在想事情。”
果然很奇怪!
“你會用腦子了?”
他的嘲諷李猛沒有理會,他一直在想,陸飛平交待的事情。
他怎么說的?叫他把經過全部告訴年綏泱,不要有任何遺漏。
可是他想來想去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商沐月就沿著路走啊走,然后,就被晉城那幫余孽給抓了。
那他要稟報什么呢?
但是如果什么都不說,陸飛平肯定會罵他連這點小事兒都辦不好。
他了解陸飛平,一定有必須要告訴公子的地方,否則,他不會那樣叮囑他。
有什么話就不能痛痛快快的說,明知道他腦子不好用……
噢,對了!
他想起來了!
“公子公子……”
“那人會唱歌!”
誰不會唱歌?
“她會唱跟夫人一樣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