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姑娘,前面就是臺階了。”
情閱數(shù)到第一百個數(shù)的時候,只聽得一個溫潤低沉,直擊心臟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師父方才告訴她,沿著荷塘邊的走廊走一百步,自會有答案。
那么,這就是她的答案嗎?情閱心想。
抬手扯下眼睛上的黑布,就在正前方,院里那顆有著一百年歷史的大槐樹下,情閱看到一位藍衣男子負手而立,身姿俊逸,渾身上下寫滿了清貴。
溫度?情閱的心里叫囂著這兩個字。
溫度,身高180,喜歡藍色,武功天下第一......情閱在心里瘋狂搜尋著有關溫度的描述。
她有輕微的近視,只看得一個模糊的好看的輪廓,并不能看清對方的五官。但是憑借著那身藍色的衣服和那無雙的氣質,情閱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對面站著的就是她的男神溫度。
“請問你是溫度先生嗎......啊!”
情閱沉迷于見到男神的狂熱喜悅中,完全忘記了腳下有臺階這回事,一個狗吃屎直接滾到了溫度腳下。
嗷嗷嗷!太丟人了!情閱已經(jīng)顧不上疼了。
“沒事吧?”
情閱正要爬起來,只見眼前伸來一雙修長的骨節(jié)分明的手,這只手的腕骨很好看。情閱當即就決定裝死,躺在地上等著被英雄救美。
就在這時,
“溫度,要說這些年想接近你的女人也算多了去了,但如此別出心裁不要命的,這還是頭一個。”
情閱只覺得頭頂暗沉沉的,周身突然籠罩著一股涼意。
只見溫度那雙讓情閱饞的流口水的手被一位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黑衣男子擋了回去。
情閱有預感,她和這位不速之客氣場不合,大大的不合。
“還不起來?”
黑衣男子懶洋洋地踢了踢情閱的肩膀。
眼見和男神拉拉小手的美夢破碎,情閱只好一股腦兒爬起來,心虛的低頭拍著身上的土。
如果她沒猜錯,這位穿黑衣服的就是溫序,溫度同父異母的親哥哥,出了名的嘴炮冰山。怪不得她剛剛覺得寒意遍體......
“你叫什么名字?”
溫序問道,聲音里都摻著冰碴子,聽的情閱毛骨悚然。
“葉情閱。樹葉的葉,情意的情,閱讀的閱。”
情閱頂風作案,雖然心里發(fā)怵,但還故意把名字說的仔仔細細,想讓溫度記住她。
“呵,”溫序了然,蹙眉冷笑,“賤民什么時候都能出現(xiàn)在蘇府了?你怎么進來的?”
情閱火冒三丈。
“說誰賤民呢?眾生平等,你是人,我也是人,你有什么資格這么說我。”
“眾生平等?”溫序好似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深邃冷峻的五官恰到好處的表達出諷刺的意味,“忘了告訴你,我叫溫序。你姓葉,我姓溫,懂嗎?賤民竟然也敢說和我平等?”
“我知道你是溫序,姓溫有什么了不......”
情閱忽然反應過來什么,愣在原地。
是她忘了,她完全忘記自己現(xiàn)在所處的是一個姓氏階級分明的世界。
是她忘了,她現(xiàn)在身處畢國。
在這里,溫是皇姓,蘇是貴族姓,黃是普通人的姓。余下的姓氏,皆為賤民。天下人就這樣被所謂的姓氏分成四個階級,階級之間,有著不可逾越的鴻溝。
她姓葉,在這樣一個不平等的國度里,是要被稱為賤民的。
“怎么不繼續(xù)說了?”
溫序看著眼前忽然不吱聲兒的小丫頭,故意壞心眼的繼續(xù)逼問。
不是這樣的,情閱不服氣,她來自一個自由的國度,她所受的教育絕不能容許別人這樣稱呼她貶低她。
“我不是賤民。”情閱抬頭挺胸,“我知道你們這里按照姓氏把人劃分為四等,可是在我心里,人人生而平等,誰也不比誰低賤,誰也不比誰高貴。我再說一遍,我們是平等的,你不可以叫我賤民。”
穿著淺綠色衣裙的十七歲姑娘迎著溫序犀利的目光堅定反擊,清麗的面容上沒有絲毫膽怯。
在這炎炎夏日里,她就像是哪里忽然冒出來的一汪清泉,出乎意料,沁人心脾。
溫度看著正在對峙的兩個人,幾不可察地笑了笑。
葉情閱,真是個有意思的姑娘。
溫序作為這畢國高貴的皇子,向來的嘴強王者,還從來沒有在吵架中敗過場子。
情閱的不肯服輸顯然激起了他的好勝心。
“你可知道你現(xiàn)在說的這些話以下犯上大逆不道,處死都不為過。不如這樣吧,把你送到牢里,讓他們好好教教你面對溫家人的時候應該說什么?”
溫序當即決定使用身份優(yōu)勢。他就不信,嚴刑之下,這丫頭嘴里還敢胡謅什么人人平等。
“說什么,為師倒是也好奇見了你溫公子應該說什么。”
蘇闕手執(zhí)拐杖,吹著花白的胡子朝溫序瞪了瞪眼。
“師父。”
“師父。”
溫家兄弟倆立即恭敬有禮的朝來人喊道。
這位慈祥的老者便是畢國的帝師蘇闕。
蘇姓者為畢國貴族。蘇姓又分三脈,師脈,醫(yī)脈,軍脈。這三脈分別負責畢國的教育,醫(yī)療,軍政。
蘇闕家這一脈隸屬師脈,并且是師脈中的頂級教師,歷代畢國帝王都師從蘇闕一脈。
蘇闕一脈,也只教王孫。
眼前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蘇闕,便是這一代的帝師。他這一生,只有兩個徒弟,便是皇二子溫序和皇三子溫度。
“師父!”
情閱看到蘇闕,高興地擺了擺手。這是她剛剛才認的師父,也是這個世界上惟一知道她來歷的人。
“區(qū)區(qū)賤民,師父也是你能喊的?”
溫序此時還沒意識到,情閱喊的師父并不是隨口跟著他們兄弟倆喊的,蘇闕,真的是情閱的師父。
情閱,是帝師蘇闕的第三個徒弟。
“他也是我?guī)煾浮鼻殚喤艿教K闕身旁,貼心的扶住這位行動有些不便的老者,“我為什么不能喊?”
“賤民,你放肆!”
溫序一向高高在上,他還從來沒有如此失態(tài)過。
在溫序心里,師父是至高無上的存在,師父對他的重要性甚至超過他的父皇。
溫序不能相信,師父竟然會與賤民有沾染。
“她是我的第三個徒弟,也是你們的師妹。”蘇闕收起慈祥的笑容,嚴肅道,“溫序,不要老是賤民賤民的喊,她有名字。”
此時已經(jīng)不僅僅是溫序了,連一向冷靜的溫度也有些吃驚。
溫度驚訝于,師父竟然知法犯法。
在畢國,普通人階級和賤民階級是沒有資格接受教育的。
畢國有明律,蘇家?guī)熋},任何人不得教授貴族以下人等。犯此律者,逐為賤民。
溫度看著自己的師父,師父是帝師,更是不準教授王孫以外的人,連貴族都不可以。
院子里一時靜悄悄的,誰都沒有說話。
蘇闕冷眼看著兩個徒弟對此事的反應。
溫度一向沉得住氣,他不擔心。但是溫序......
“不可能!”一陣短暫的沉默后,溫序覺得自己長久以來的信仰被推翻了,“師父,她不姓溫,不姓蘇,甚至都不姓黃。”
“我知道。”
“師父,你可知收賤民做徒弟是違反律法的?”
溫序覺得師父是不是昏了頭,連這一茬兒都忘了。
“我知道,”蘇闕拎起手里的拐杖在地上重重敲了敲,“所以呢?你要去告為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