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霖雨倚在院中的藤編椅上,手中輕握著青瓷茶杯,那溫潤的茶香隨著微風飄散,與初春的花香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獨特的寧靜氛圍。歲旦剛過,新春的氣息尚濃,萬物復蘇,氣溫逐漸回暖。
自從厲韻君禁足以來,冷霖雨愈發(fā)煩悶。那本厚重的佛經(jīng)靜靜地躺著,金色的經(jīng)文在陽光下閃爍著微光,她只是偶爾瞥一眼那經(jīng)卷,心中卻泛起無奈的苦笑。一旁的宣紙上,扭曲的字跡如同她此刻的心情一般,顯得焦躁而不安。
冷霖雨抬眼望向天空,云淡風輕,春意盎然,可這一切美好似乎都與她無關。
冷寒這段時日,顯得格外安靜,幾乎沒來過冷霖雨的院子。
安或這幾日倒是沒有閑著,冷霖雨房中的書案前,他正提筆專心致志地抄寫著佛經(jīng)。說來,他才是出生書香門第的翩翩公子,僅抄寫一遍佛經(jīng)后,佛經(jīng)的內(nèi)容已深深印刻在他的腦海之中,十遍已經(jīng)快抄完了。
武曲進了院子,徑直走到安或身旁。
“首領,查到了。周姨娘帶著張?zhí)镜男∨畠好魅栈匾囟迹裢硭齻兯拊诔峭饩湃A山上的九華寺。”
安或放下筆。
“我也要去。”此時冷霖雨已靠在窗外。
“縣主,殿下還在禁你的足。”媛蘭的心又提了起來。
安或沉默了片刻,想來也不會有危險,“那便去吧。”
媛蘭無奈的看向武曲,兩人都是離經(jīng)叛道的主,武曲也無奈的搖搖頭。
三人悄悄的溜出了長公主府。冷霖雨好久沒有出門了,此刻有些興奮。后巷,武曲已經(jīng)準備好了馬匹。
“霖兒,得委屈你了。”
“沒事,辦正事要緊。”
安或笑了笑上了馬,伸手將冷霖雨也拉上了馬。
“首領,縣主,”武曲將準備好的斗笠遞了過去,“還是小心為上,莫叫人察覺了行蹤。”
冷霖雨伸手接過斗笠,“還是武曲想得周到。”
三個人兩匹馬駛出了后巷,朝邑都城外而去。
九華山上,
太尉府的馬車停在了九華寺門前,一位妙齡少女率先下了馬車,她伸手去扶一位美貌的婦人。
“姨娘,小心。”
少女的貼心讓周姨娘嘴角一抹淺笑,“元清如此貼心,日后去了夫家,定能得貴人疼愛。”
少女眉頭微皺,略帶抱怨道:“母親。”
“元清,”周姨娘抬眼環(huán)顧了四周,“禮不可廢,叫姨娘。”
“是,姨娘。”
“此次回邑都,定當打起十二分精神來,一日未嫁都或有變數(shù)。”
“母親擔心什么?父親大人只有我一個女兒。”
“張元清,莫忘了我同你講過的話。”
“是。”
張元清的眼神逐漸暗淡了下來。明明是生身母親,卻只得叫她姨娘,明明是太尉府的千金,卻被大夫人將她和姨娘趕出家門,父親卻置之不理,若不是為了攀附皇權,作為張?zhí)疚ㄒ坏呐畠海@輩子她怕是都無緣再回邑都,還有祎縣……想到這她搖了搖頭,還是別想了。
“元清,聽說九華山的姻緣樹最為靈驗,等等去求一枚祈福的香囊,日后見到貴人的時候正好相送。”
“是,姨娘。”
說話間,周姨娘和張元清已經(jīng)進了九華寺。
安或他們也到了寺門前,冷霖雨下了馬,寺門外的香客來來往往絡繹不絕。
“安或,你聽到了嗎?他們說九華寺的姻緣樹很靈驗的,我也要去求一枚香囊。”
安或嘴角上揚,“去吧,一會我去找你,注意安全。”
冷霖雨點了點頭,便朝著寺內(nèi)走去。
姻緣樹是一棵歪脖古樹,古樹上掛滿了紅色的祈愿布條,冷霖雨找了方丈要了布條,走到了樹旁的案幾邊。
張元清此刻正寫著布條,
冷霖雨看了一眼身旁正在寫字的少女,兩張紅布條,一張寫著“愿姨娘身體康健,事事遂順,元清字。”,一張寫著“一愿郎君此生多福無病災,二愿郎君如意長相歡。”
“姑娘,字體秀麗真好看!”冷霖雨對著張元清笑了笑。
“多謝。”張元清禮貌的微笑著。
“姑娘,名字也好聽,不過為何你的這張布條不落款,不落款不靈驗怎么辦?”
張元清拿著布條的手頓了頓,隨后又提筆,落了個“菀字”。
冷霖雨雖然好奇,不過也沒有再多問,她提著筆,不知道該如何下手是好。
張元清掛好了布條,又走回了案幾旁。
“方才多謝姑娘提醒,”張元清看著躊躇不定的冷霖雨說道,“需要幫忙嗎?”
“那便多謝娘子了。”
“姑娘想寫什么?”
“愿結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霖字。”冷霖雨說完,嘴角一抹淺笑,“我還是想自己寫,勞娘子帶著我寫可好?”
“那是自然。”說罷,張元清握住了冷霖雨的手,一字一字的寫下了祈愿。
冷霖雨掛好了布條轉身朝張元清道謝。
“霖姑娘,你真幸福!”
“元清娘子,也祝你幸福。”
張元清聽到了來自冷霖雨的祝福,瞬間眼神又暗淡了下來。
“元清娘子,不開心嗎?方才不是才為情郎寫完祈愿?”
張元清淡淡一笑搖了搖頭,“現(xiàn)下只是對朋友的一點祝福而已。”
“元清娘子樂善好施,定會遇到一位心儀的如意郎君。”冷霖雨對著她淺淺一笑。
“霖姑娘,有好多事是不能為自己所左右的,比如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張元清眉頭輕皺。
“元清娘子,我也有長輩之命,可是我偏偏不信命。”
冷霖雨說完,張元清捂著嘴莞爾一笑。
“我與姑娘不同,我是只籠中鳥,與其作困獸之斗,不如就讓姨娘遂愿。”
“元清娘子?”
“霖姑娘勿怪,方才是我言語唐突了。”
“不會不會,元清娘子愿意與我訴說也是好事,反正我們互不認識,下次也不一定會再見,總比你藏在心里得好,有時候說出來會感覺如釋重負。”
張元清看了看冷霖雨,說道:“家里人為我定了一門親事,迫使我不得不從,然自此與蕭郎便是陌路。”張元清無奈的嘆了口氣。
“元清娘子,沒想過反抗嘛?”
張元清愣了愣,“反抗?”又是笑著搖搖頭,“我母親在家的處境已經(jīng)足夠艱難,若是我再做出何出格之事,怕是……我確是不敢去想的。”
“元清娘子且放寬心,人的一生中會遇到很多人,你應當還沒見過你未來的夫君,也許是個翩翩君子呢!”
張元清尷尬的一笑,翩翩君子確是相差甚遠。
“霖姑娘,你呢?”
“我?”冷霖雨愣了愣搖搖頭,“比起你,我這人生只能說嘆為觀止。”
張元清笑了起來,“霖姑娘可真有趣!”
“小姐。”
遠處嬤嬤的一聲呼喚,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霖姑娘我得走了,愿有緣再見。”張元清朝著冷霖雨拜別。
冷霖雨回禮拜別,“有緣再見。”
等張元清走遠,安或和武曲才從一旁走了出來。
武曲望著張元清遠去的背影,開口道:“首領,此次周姨娘和張元清回邑都,是為了張元清和恪親王婚事。”
冷霖雨也湊了過來,“她和恪親王?”
“嗯,她是張?zhí)镜溺叟!?/p>
“可是她有心上人了!”
“張家為了攀附皇權,棒打鴛鴦這事算什么。”
安或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霖兒,想幫她嗎?”
“想,”冷霖雨看向張元清遠去的方向,毫不遲疑的回答著,“我覺著她和那些人不一樣。”
“霖兒想幫便幫。”安或笑著道,“武曲,安排人去祎縣,接秦郎君來邑都。”
“果然,安首領什么都知道了,連人家情郎的名字都查到了,事情怕是沒有那么簡單吧!”
“張元清是周姨娘的唯一軟肋。”安或嘴角上揚,指了指冷霖雨手上的祈愿香囊,“你不給我嘛?難道還想給其他男人?”
平日里,不茍言笑的武曲此時抿著嘴,尷尬的背過了身去。
“不要臉!”冷霖雨沒好氣將香囊遞給了他。
“你說誰呢?”
安或睜大眼看向她,冷霖雨笑著徑直跑開了。
下山的路途原本應當寧靜而愜意,然而天公不作美,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傾盆而下,打破了原有的平靜。密集的雨點砸在山路上,激起朵朵水花,視線變得模糊,山路陡然變得濕滑難行。三人只得就近尋找避雨之處。不遠處,有一座廢舊的農(nóng)舍,他們疾步奔向農(nóng)舍,推開門躲進了去。
屋內(nèi)光線昏暗,空氣中彌漫著潮濕與塵土的氣息,家具殘破,墻角布滿蛛網(wǎng),顯然已許久無人居住。安或站在窗邊,望著窗外狂風驟雨中的山景,眉頭不由得輕輕皺起。
冷霖雨走上前去,輕輕地握住安或的手臂,拉著他找到了一張木凳坐了下來。冷霖雨凝視著安或緊鎖的眉頭,伸出手,用指尖溫柔地撫過那兩道淺淺的紋路。
雨繼續(xù)在屋外瘋狂肆虐,武曲自覺的出了門,立在門面。
“往后的雨天,你都有我。”
安或沒有回答,環(huán)抱住她的腰,將頭埋進了她的懷里。
沉默片刻后開口道:“霖兒,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