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隱藏在云層中,微弱的光芒透過薄薄的云霧散發出來,給山中帶來一種夢幻般的氛圍。山谷里的樹木在月色的映照下,若隱若現,樹影搖曳,宛如一群守護神在靜靜守望。
岱新靠在司熙的后背上,她感到是那么地厚重踏實,就像小時候外祖父也是這么背著她在院子里跑來跑去,也是滿滿地擁有安全感。只是外祖父走了之后,再也沒有人這樣背過她。她一直以為自己喜歡的是永安奢靡的生活,可當一切化為虛無,她才發覺自己更喜歡簡單純粹,就像此時此刻,眼前的生活,眼前的人。
岱新發現司熙背著她時,兩腳的著力點輕重略為不同,開口問道:“你的腳之前受過傷嗎?”
“對,十幾年前在與東厥的對戰中,被敵軍用劍刺穿了左腳,因為沒有及時得到救治,所以就這樣了,但好在日常的走路與騎馬不會受到影響,所以我最怕走山路。”
原來如此,她的內心有種奇妙的感覺,她總覺得司熙很熟悉,熟悉得像一個故人,到底像誰呢她又想不起來,或許又是因為他是司衡的表兄,所以給她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吧。
她突然發覺,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對司熙的話開始變多了,她最初明明是不喜歡司熙,討厭包辦婚姻的。她與司熙的關系如春雨后破土的綠芽,在她心底慢慢扎根長大。
就在這時,背著她的人居然發出了靦腆的輕笑聲。
“你笑什么?”岱新問道。
“今晚很奇怪,總是想起小時候開心的事情。”
“你小時候做什么壞事了?”
司熙撇了撇嘴,“胡說,我小時候不知道有多乖。”
司熙一直覺得自己很幸運,小時候雖家庭清苦,但好在父母和睦,用全部的愛教他怎么去愛一個人,長大后,雖父母相繼去世,但圣上與姑母待他如親子,他的琴技,騎術,箭術,圍棋,都是圣上手把手教的。他年少時愛上一個女子,原以為今生沒有機會再相見,上天待他不薄,讓他重遇。可萬事自古難全,他愛的人并不愛他,但他亦不會抱怨,他愿意放手,只是希望她的人生可以再圓滿一些。憑借著這些與她在一起創造的美好溫馨的記憶,他就有勇氣面對一切困難與挫折。
“司熙——”岱新準備問出藏在心里很久的疑問:“永安城里這么多好的官家女眷,我自問不是最好的女子,你為什么會喜歡我?”
她知道自己雖是稽察大人的女兒,身份高貴,樣貌嬌好,但是其他官家閨女因為她出身農村所以并不是很喜歡她,認為她只是一個花瓶。當司衡告訴她他喜歡她時,她已覺得很意外,所以當圣旨下來將她賜婚給司熙時,她更加不敢相信,戰功赫赫,受閨閣女子追捧的大司馬將軍會喜歡她。
“對我而言,喜歡了就是喜歡了。在永安見到你的第二面起,我就告訴自己,我只選擇你陪我走完這一生。”
岱新的神情開始變化,在她成人后,聽過許多千篇一律的表白,可只有司熙的話最樸實卻又最震撼她。
身上的疲憊感席卷而來,在司熙的后背上,她慢慢垂下眼簾,甜甜地睡去。
聽到背后規律的呼吸聲,他不禁放慢了腳步,如果時光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該多好,整個世界,只有他與她,他視她為拘在手里的明月,在緣分走到盡頭前,他只想再相處久一點,哪怕只是多一分須臾,他也滿足了。
“對不起月兒。”他在心里說道,“我也是第一次喜歡一個女子,實在有太多事情不知如何講給你聽,也不知道該如何做才是對你最好。”
初春的氣息開始靜悄悄地流淌在桐丘的每一個角落,海棠花悄然綻放,樹木也開始轉為碧綠青翠的顏色。天氣轉暖,瘟疫傳播得不似冬日那般厲害,救濟堂里的大多重癥病人也好轉了許多,讓人感覺整個桐丘都在慢慢好轉起來。
可就在這時,司熙卻倒下了。常年在外征戰的他,身體透支得厲害,天氣一入春,就又咳嗽了起來,清沅開的藥也止不住,沒過多久,便開始高燒不退,被迫在床上躺了幾天,軍中的公務便由流光整理好帶到別府供他處理。
這日早晨,岱新與清沅剛讓司熙服完藥睡下,一出門,便看到流光邁著焦急的步伐走來。
“將軍可是歇下了?”
“他一整晚都在咳得不能入睡,剛剛服了藥才睡下。”清沅說道。
流光撓了撓頭為難道:“現下有幾件要緊事,末將拿不定主意,不得已要叨擾將軍了。”
岱新見狀說道,“司熙才剛睡下,讓他再多休息會兒吧,你有什么要緊事先說出來看看我與清沅能不能幫得上的?”
“城外又來了些難民,有老人也有婦孺,末將問了商大夫,救濟堂早已沒有足夠的空間容納這么多的人,但是放任他們在城外,要是有人帶有瘟疫,怕是又要傳染一大片人,后續的工作也會變得繁重。再者,就是梁家的驃騎將軍近來大婚,給將軍下了請柬,將軍雖應該不去,但一直未有時間挑選賀禮送去,若今天再不挑選,怕是送去就來不及了。”
“若司熙事事都要抓,他這病便永遠好不了了。眼下救濟堂與孤兒院已經容納不下過多的人了,幸好這幾天外面天氣舒服,你令幾個人先在城外扎個幾個大棚,帶些厚的被子還有吃食先過去,我一會兒和清沅再去看看,如果救濟堂還有空缺,先接幾個生病嚴重的人過來。至于驃騎將軍大婚,不管司熙去不去,你先讓手下人買一件賀禮送去,嗯……梁澤常年把玩珊瑚玉,就買一尊珊瑚玉送子觀音,最好能派人去永安城中心的觀音樓買,那邊珊瑚玉的質量好。”
岱新思路清晰,娓娓道來,倒是嚇了流光一跳,清沅補充道:“岱新的方法在理,就這么辦吧。”
“流光這就按著姑娘吩咐的去做。”
流光遠去后,岱新看著清沅一直笑笑盈盈地望著她,她說道:“干嘛這么看著我?”
“只覺得你越來越像霍家的當家主母了。”
岱新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暈,隨即說道:“其實這些都是小事,你也能想到的,只是你的性格是喜歡做實事,凡事不愛張揚,所以我才有了這出風頭的機會。”